第 210章诀别
元姒这一眠,睡得极久。
玄檀澈不眠不休地守了四日。
元姒睁开眼,第一眼瞧见地便是玄檀澈。
届时他坐于床边,握着她的手,眼下青黑一片,面容憔悴了许多。
见元姒醒来,急忙凑来,身才动,泪就落下,滚烫地砸在元姒唇缝之间。
那泪,何其苦涩。
“怎……”,他本想说话,可话一出口,又成呜咽,加之唇齿干竭,更是难以成句。
“又哭了”,元姒疼惜地擦掉他的泪,“我无碍,只是乏困……你莫要这般忧虑了”
元姒强压冲上天灵的昏厥,浅浅笑着。
“你总这般说,可行事却从来不考虑后果”
玄檀澈别过头,似乎生了气。
元姒将欲起身,却被玄檀澈急急按了回去,“你才醒,又欲折腾甚?若是龙王之事,我已作了罚戒,他虽千错万错,可从前功劳颇厚,也难罚太重,我只能遣他做一散仙”
元姒摇头,“我不欲问他,只想阿间安否”
“他好得很,你都豁出半条命去救他,怎还会不好”,玄檀澈越说越恼,赌气地拉开了距离。
“那我去瞧瞧”,玄檀澈这一退,倒方便了元姒。
“一醒来就念着别个,你怎不想想我,我难道不在担惊受怕,我又何其歹毒,竟遭你这般无情冷落”
玄檀澈欲拉她,她倒先倾身过来,弱弱躺进他怀里,“夫君说得对,我身子弱得紧,哪都去不了,需得心肝宝贝陪在身侧才行”
玄檀澈这才稍稍舒心,可还是说道,“就算你这般,我也不会放你去的”
“自然自然,夫君行行好,且将阿间请来罢”
元姒确想自行而去,可起身时,又头昏得紧,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倒不如遂了玄檀澈的愿。
细回想,当时实在是险。
她说怎一举便叫玄扉钿不得动弹,原是他将所有修为神力倾入风间额上法阵,势要叫风间入了雷山便万劫不复。
其心甚歹,竟诱骗无知幼子,还是那与他脱不了亲缘的孩子。
不多时,风间推门而入。
素常,风间总会先唤一声“姑母”,再急急扑来。
今日却不同寻常,他沉默得过分,步子迈得更是如石挂脚。
元姒料想,许是犯了错,怕责罚,故默而惊恐至此,她便先开了口,“阿间,来姑母瞧瞧,可有伤到哪儿,真叫姑母心疼坏了”
“姑母吗?”,风间这才抬头,言语之中,或那瞳眸,皆是冷然。
元姒眉目微皱,便只是望着他,待他发言。
“我虽孤幼,但诚未听闻,此间竟有姑母会杀亲侄之父,迫害其母,只为夺那仙岛一座”
他一出口,便叫元姒的心凉了一半,顿时讽意丛生,气极反笑,“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有谁,自是那被你使极权处置的太公”,风间一言一语皆是确凿。
“妙哉”,元姒拍手称快,”你竟唤那心肠歹毒得尽可染黑东海的老匹夫为太公,不愧是元耒之子,确如你娘一般,何等恩仇不分!”
“他三言两语便教你笃信不疑,而我恳切待你,却让你置若罔闻。元风间啊,你可知,为何有了眼、耳、口这三识,还得生出一颗心吗?有情有义者,岂会听那无稽之谈便猝然变转?”
“我甚错,我从前便错了,可我不知悔改,我总以为,若我奉上诚心,必能有所得……可笑,时至今日,又重回这般境地。你无需忧虑,那三瓜两枣,我懒得惦念,自此而后,我与你再无干系,你是生是死,自去定夺。至于情仇,若欲报之,且来”
“从哪来便归哪去,不送”,这一句,满是决绝,不待风间言语,顷刻便被请出。
这一刻,风间才真切感受到了冷意,不是风冷,而是从心中漫上的冷。
这么多年,他又无神关切,尚且能忍受孤独,而今滚落蜜糖多日,忽然抽身,便要坠入苦罐。
届时,恐慌盖过一切,似乎,那段饱浸糖罐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泪水落下,万分悔意涌上心头。
他为何如此跋扈任性,以为姑母宠他千般,必不会弃他不顾,所以才敢像今日这般无理诘问吗?
从前乃至方才,这天璇殿似乎轻易便入,而今再欲入内,竟难于渡雷。
这时,恰逢元惑走来,瞧他抹泪痛哭,打趣道:“姑母尚在世,阿间作何于此哭孝,还不快些进去瞧她,别叫她等急了,你该晓得,她那般疼惜你”
“舅父”,风间喏喏喊了一声,听了元惑的话,泪水落得更猛。
“快随我进去”,元惑牵起风间的手,正欲进门,却叫殿前仙侍挡住,唯听其言:“天后有令,东海孙亲,不得入内”
“东海孙亲?”,这实在叫他惑极,低头望向风间,见其忙低头,一言不敢语,心中猜想个大致。
“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元惑沉声质问。
风间一味将头压低,见问不到个来由,遂作罢。
“你这孩子”,元惑叹了一口气,“你姑母最忌讳的就是东海一族,也不知你说了甚,你且在这等着,莫再乱跑,届时又东翻西掘地找你”
元惑入内,但见元姒黑着一张脸。
然望见元惑时,她面中冷然顿作委屈。
活得再久,他也不敢肖想竟有一日,他还能再见元姒这软声唤他“阿兄”的场面。
“怎了”,元惑急急坐于她旁。
“我系亲缘,唯有你了”,她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