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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跟他这么“挤挤”,将来还扯得清么?

卫戗面无表情道:“多谢殿下好意!”朝司马润不曾留意的角落努努下巴:“今夜在下与兄长睡那里。”

司马润扭头望去,就见裴让已经搭起一个简易的矮帐篷,手脚当真麻溜,眨眼工夫,垫上干草铺好毡毯……

看着看着,司马润脸上刻意拿捏出的笑容逐渐撑不住——真是一时不察,这颗闷葫芦就要跳出来兴风作浪给他添堵,他还好心想给他娶个县主来着,算了,还是直接开他瓢,掏他瓤,把他做成葫芦瓢来得省心

“其实有个‘照应’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这一路行来,本王仔细思考了一遍卫校尉失踪的过程,发现几个疑点,想和小郎研究研究。”他不死心,抛出目前最具诱~惑力的饵,目光蓄满柔清,媚笑着等她上钩!

卫戗审视着他难得一见的俊美眉目,暗自琢磨:像他现在这样,是不是就叫勾引啊?

她从前没被勾引过,只听醉酒的幕僚讲荤话,说男人在那种时候对女人那么做,就叫霸王硬上弓……在听到那些话之前,她一直认为,这世间的夫妻相处,全都是那样的。

偶尔也在无意间听珠玑跟他的侍妾们炫耀:“殿下真要动了心,勾引的女人简直把持不住,那嘴呀,比蜜饯还甜,跟你们说啊,昨晚殿下他事后……”

他也曾信誓旦旦的与她说过:“戗歌,她们只是棋子和玩物,只有你才是特别的,我跟你保证,百年之后,我的陵寝之侧,只留你一人之位!”

那时听他一席鬼话,她也赞同珠玑的看法——的确,比蜜饯甜上不知多少倍!

为此,她不留余地的拒绝各方势力对她的招揽,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现在想想,死后啊,连具全尸都未必能保住,以司马润那处处要求完美的性格,会允许在他陵寝内出现一具无头女尸?

她看着他,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他:“司马润,你原本属意的是虞濛,可虞公不许,你退而求其次娶了我,但这对高傲的你来说,象征着无法摆脱的屈~辱,看到我,就会令你想到求而不得的不甘,所以你才对你后院里所有的女人都温柔,唯独对我这样残忍吧?”

其实以司马润这三年经营起来的名声和地位,再去求娶虞濛,虞公肯定不会百般推托,不然那趋炎附势的老匹夫最后也不会把自己最宠爱的嫡亲孙女许给了他,他和虞濛完全可以再续前缘,实在没必要来纠缠她……

“戗歌?”见她久久不语,司马润抱着毡毯蹭过来,俯身在她耳畔温柔轻唤。

卫戗抬头对上司马润灼灼的目光,霎时醒过神来:其实真正的放下,是视而不见的淡漠,而不是费心揣摩他的心思——想到这里,她付之一笑,心情豁然开朗!

火堆噼啪作响,火光映在她脸上,尽管她为了让自己更像个少年,对自己尚未长开的面容做了手脚,但轮廓还是隐约可见的,这一笑,令他心口一荡,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名的不安,他急切的匀出一只手来探向她肩头:“戗歌?”

却被她轻易闪身避开:“殿下,您也说我年岁尚小,身体单薄,都这么晚了,我实在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吧!”她冷淡的拒绝去咬他抛出的诱饵。

他静静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温柔笑道:“那好吧,你早些歇息。”抱着毡毯转身,却没有回到她给他们划分出的阵营,而是走到裴让搭好的简易帐篷边,将怀中毡毯沿着帐篷走向铺好,脱了狐裘大氅躺下去,将大氅塞进帐篷,拉出她充当被子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并将胳膊伸出来:“还要劳请卫家郎君稍后给本王系上丝绳啊!”

卫戗皱起眉头看着死皮赖脸躺那挺尸的狗皮膏药,再看裴让也是一脸无奈——这位毕竟是继任琅琊王,圣上新封的平西将军,身份搁那摆着呢,实在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像打狗一样把他轰走。

裴让憋了一会儿,把脸憋得通红,抬头看看卫戗,咬牙瞪眼把心一横,对司马润拱拱手:“殿下,得罪了!”在司马润反应过来之前,沿着他和帐篷之间那一条半人宽的空隙背对司马润侧躺下去,如此一来,便彻底阻隔了司马润和卫戗接触的可能性

“你——”眼见司马润要炸,但卫戗一开口就让他熄火,她说:“哥哥,那地方太窄,你还是到里面睡吧!”听她说完,司马润不但不炸,还往旁边挪挪,给裴让匀出足够宽的地方:“不窄不窄,就睡这吧,挤挤还暖和!”

终于清净,拴好丝绳该睡就睡。

卫戗将她爹失踪前的细节又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毕竟惦记着卫勇提过的诡异情况,心里绷着一根弦,不敢睡太沉,果然,没多久就让她听到异常的响铃声,豁然起身,撩起帐帷。

因为有人值夜,所以火堆还是旺旺的,将周围照得一清二楚,卫戗一眼看见几个身量妖娆,披散长发的女子,领着墨松等人,越过她之前拉起的步哨线,往树林深处走去,随着他们移动,系在手腕上的铃铛还发出清脆的“叮铃,叮铃——”声,但他们却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木然的跟从。

帐篷旁边的裴让和司马润也醒来,经历过一次,所以尤其警觉的卫勇最先跳起来,就要开口喊人,却被司马润伸手拦住,卫勇一脸不解,焦急道:“殿下,不赶快救人,你拦着小人作甚?”

司马润眯眼看了片刻,沉声道:“这是摄魂术,他们此时已经失去意识,一旦强行唤醒,只怕会损及心智!“

卫勇一惊,声音不由放低:“那怎么办?”

司马润果断道:“制住那几个妖物,带回他们,让他们继续睡,等到自己醒过来就没事了。”

对司马润知根知底的卫戗知道他的说法肯定是有根据的,也不追问什么,拎起龙渊就冲上去,王瑄没收回的这把剑,在这里派上用场——此剑不仅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而且一旦出鞘,还能斩妖辟邪。

卫戗上阵的时候,信奉擒贼先擒王,对付妖物,也用这招,她盯住走在最前头,穿的花里胡哨,扭得格外风骚,发长及膝的女人,直接杀过去。

司马润见她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出手,低呼一声:“小心!”从毡毯底下取出他之前背在身后的剑匣,掀开匣盖,拿出里面的湛卢剑,提在手中追了过去。

因卫戗本就是破军杀将,刀头舐血的将军,在这种时候,更是杀~戮果决,这全力以赴的一击,携着凛然正气,势不可挡直奔妖首而来,惊得余下女妖四下逃散,钻入林下草丛,弄出沙沙的响声。

硬扛是扛不住的,妖首身体扭成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草书“之”字形,却仍没避过卫戗的进攻,她被刺中后腰,发出尖锐的痛呼,竟直接扭过上半身来面对卫戗。

这妖首拥有极浓艳的眉目,竖立的瞳孔,青紫的嘴唇,冲着卫戗吐着分叉的青紫色舌头。

司马润挥剑刺伤一只跑得慢的女妖,押着她来到卫戗身侧:“你太冲动了,幸好这几只妖物道行不深,不然没等你接近它们,可能已经被它们伤害!”

卫戗不以为然道:“我素来如此!”

司马润一怔。

卫戗冷笑两声:“依殿下之意,莫非要事先组织大家坐下来慢慢研究出对策再分头行动?呵……待到那时,估计它们早跑没影了,拜托殿下看看清楚,这些可全都是你的人,行事如此瞻前顾后,你将他们的安危置于何地?”

司马润反问她:“那你又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何地?”

卫戗扭转龙渊剑,引出妖首尖到刺耳的嘶吼,她盯着剑身上繁复的花纹,沉稳笑道:“当然,我也要为跟着我的弟兄负责,所以绝不会冒然的以身试险,何况,我还有宝剑在手,这种寻常妖物岂能奈何得了我?”

卫戗之所以会絮絮叨叨的解释这么多,可不是突然生出闲心来跟司马润搭腔,只不过是看到尾随其后跑过来的裴让那满脸的担忧表情,她说的话,全是为了宽裴让的心罢了

但司马润却当她是在认真回复他的关切,感觉十分良好,看看她手中的龙渊,微微皱了皱眉,不过那一丝疑虑很快被喜悦取代,他宠溺道:“唉——你呀!”

卫戗见裴让展颜一笑,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妖首,不等发话,那迟来一步的境魑将他用来坑蒙拐骗的道具罗盘翻转过来,用背面对着被卫戗制住的妖首一照。

霎时,妖首的痛呼变惊叫,身体疯狂扭转挣扎,连旁边碗口粗的树都被她撞断。

卫戗渐渐感觉力不从心,只能抽回龙渊剑,也就在剑尖退离妖首皮肉的同时,便见这妖首就好像被抽了筋骨似的,顷刻间堆下去,众人定睛一看,它已变成一条如少女手腕粗细,盘成一坨的软皮蛇。

“小小孽畜,也敢自不量力的出来弄鬼?”听这语调,看那神情,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转头又要去照司马润押着的那条。

“慢着!”卫戗及时出声制住他。

境魑不明所以:“怎么?”

卫戗拧紧眉头:“在下特意避开它要害,为的就是要留下活口,真君把它们统统打回原形,可还能叫它们开口?”

境魑挑眉:“嗯?”

卫戗眯眼看着他:“如果这就是家父失踪的原因,在下希望可以让它们开口说说,它们究竟把家父等人弄哪儿去了!”

境魑恍然大悟道:“这样啊!”拍拍前额,尴尬笑道:“抱歉抱歉,是贫道考虑不周。”讪笑着收起罗盘。

可不等卫戗开口询问,那条之前还反应迟钝的女妖,这会儿又变得出人意料的机敏,在卫戗转向它的同时,自己瘫软下去,乖乖盘成一坨,把脑袋埋起来,打死都不说的架势。

卫戗跟着蹲下来,用龙渊挑了挑蛇头,森冷道:“是蛇呢——”尾音拉出去老长:“祖剔,让大家把酒囊里的酒都拿出来!”

被点名的祖剔站出来:“郎君?”

“将酒汇在一起倒入锅中,再把它们俩塞进去掺着雄黄一起泡酒,过个几天捞出来,咱们坐一起吃烤蛇喝雄黄酒。”

祖剔呲牙咧嘴,一脸嫌恶——可以理解,且不说这么泡酒能不能喝,单看二妖之前变化出的那副模样,就算立马剥皮抽筋,架火堆上烤得外焦里嫩,金黄流油,估计也没办法勾引出大家的食欲来……呃,墨松除外!

不过祖剔明白卫戗意思,一手捋着稀稀拉拉,一手拔出靴刀,盯着埋头认怂的女妖狞笑道:“提前搁它们身上划好鱼鳞纹,再放雄黄酒里泡着,效果更好,到时候捞出来烤,蛇肉吃透了酒……”咂巴咂巴嘴:“一个字——真香!”

那不堪入目的猥琐笑容,那令人难以招架的缺心眼胡话——真不愧是祖剔!

显然它是听进去了,盘得更紧不说,仔细看,还在微微颤栗。

祖剔神色一凛,将刀比在蛇身上,冷绝道:“前段时间进来的人,你们给带哪儿去了?”

女妖抖了抖,没吱声。

“不见棺材不掉泪!”祖剔心狠手辣,果断下刀子。

女妖吃痛,猛地挺起脑袋张开大嘴,扭身就来咬祖剔,但被早有防备的祖剔抬脚重重踩住蛇头,他又割了一刀:“你说是不说?”

大家注意力全都放在这条蛇身上,竟无人留意到那妖首,它从旁边突然蹿过来,一口叨住这蛇七寸,眨眼工夫,便给了自己的小喽啰一个痛快。

祖剔恨声啐道:“它令堂的,真要烤烤吃了!”他松开死蛇,复又踏住妖首,怪道:“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没一个发现它靠过来了?”

卫戗抬头看看寂寥的夜空,沉吟片刻,正视境魑:“真君,能否令它带路?”

境魑耸肩摊手:“很明显,它是个威武不能屈的?要不施主试试它富贵能不能淫?”

卫戗真恨不能回他一句:你当大家都跟你一样贪财么?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该拿这妖首怎么办,但人没被引诱去已算万幸,而且也有了方向。

要把杵在那里的“愣木头”们搬回去,不管是司马润还是裴让,都不可能让卫戗搬人,但一对一,人手不够用,于是祖剔打算麻烦境魑,大家挑来挑去,轮到境魑,就剩墨松这位格外有分量的重担,祖剔笑得特真诚:“这位小兄弟就拜托真君了!”

境魑干笑:“好说好说!”他将罗盘放下试了试,搬着实在太累,放开墨松拿起罗盘对其晃了晃,墨松就像来时那样,又自己走回去了。

当然,其他“愣木头”也都跟上。

回到营地,大家该睡觉的睡觉,该守夜的守夜。

境魑割了些柳条,编了一个小窄口筐,将妖首硬塞进去,盖上盖子,掏出随身携带的符咒贴上去,递给祖剔,嘱咐他看紧了。

卫戗也没逼它引路,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迫使这条三脚猫软皮蛇带路,没准它会把他们给带坑里去。

天亮之后,卫戗特意数了数,一个都不少,看来那些铃铛还是比较好用的。

不过刚刚放下心来,林中便开始起雾,前车可鉴,看到云雾缭绕,朦朦胧胧的境况,大家都生出不好的念头。

吃饱喝足,卷铺盖上路后,每走一段距离,卫戗便下来在路旁树上刻下特殊暗号,好在一路行来,风景各不同,也没与暗号重逢,而且没过多久,雾气就慢慢消散,一整天过去,没出现任何诡异的情况,就连司马润境魑也都异口同声的说,这应该只是普通的林雾而已。

不过从这一天起,还是出现了一个令卫戗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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