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小张开车,江美仪副驾驶坐着。
沈易揽着许眠在后面。
一路上四人皆沉默,气氛凝重。
许眠的膝盖摔伤并不轻,正常病人需要打点滴消炎,可作为一个目前处于用药谨慎时期的孕妇,医生并不给乱用消炎药,护士姐姐包扎好伤口,让回家静养。
刚谢过医生,急诊室闯入一抹可以说熟悉,也可以说陌生的身影。
她知道江美仪作为蒋涟多年的闺蜜,自己怀孕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她耳朵里。
可没想到直到这次摔伤,江美仪才告诉了蒋涟。
所以一行人正办理手续,蒋涟突然找了过来。
看到安然无恙的许眠,松了口气。
许眠看到蒋涟很惊讶,更惊讶的,是她身上的病号服以及病态的脸庞。
蒋涟看出许眠的疑惑,拢起碎发,云淡风轻说:“最近身体不舒服,就在医院住着,听美仪说你摔伤了,顺道过来看看……怎么那么不小心?”
许眠没说什么,去看江美仪。
婆婆带着几分欲言又止,沉默几秒,“蒋涟在这住了有段日子,她不让我告诉你,我就一直没说,方才我俩通话,她听说我在医院一直追问,我觉得没什么好隐瞒,便说了。”
许眠“哦”了一声。
大概是她态度过于冷淡,接下来陷入一段尴尬的寂静。
一直到许眠检查完最后的项目被沈易抱上车打道回府,蒋涟送了送转身离开,江美仪都没再说话。
许眠望着身穿病号服,越发消瘦的蒋涟,拧起眉。
不过她很快就抽回视线。
回程途,许眠神态不佳,病恹恹的。
她忘了今天上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报告会,也忘了跟领导请病假,一时半会儿走路都是问题,还不知道耽误多少工作。
低下头,蜷起手指轻轻摸着手心,火辣辣的感觉仍旧强烈,水泥地上的冰碴子难么硬,手掌心自然肿了。
沈易忽然垂眸,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背,摊开她的手心,凝视片刻。
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突然说:“从今天开始就不要上班了。”
“???”
“膝盖伤了本来也得休息,索性从现在开始休假。”
许眠犹豫了会儿,“……我们公司产假顶多三个月……”
“不如辞职吧。”
“……”
“也不指望你那点儿工资养家。”
“……”
许眠郁闷了会儿,压低声音:“你这么说就过分了,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是态度问题!”
沈易睨过来,“什么态度问题?”
她抬了抬下巴,鼓起最后一丝志气,“证明我有经济独立的能力。”
沈易轻笑。
“你不用证明,你本身就有能力。”
许眠:“我辞职了还有什么能力?”
沈易:“你能驾驭住老公不出轨,又有那么一大笔婚后财产,怎么会没能力?”
许眠想了想,也是,她已经可以比别人少奋斗三十年了。
不对,应该说这辈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尽情挥霍,衣食无忧。
不过——
“你不是说一旦离婚了,你会找最好的律师,我一毛钱都分不到吗?”
沈易:“是这样说过,不过我可以免费教你一个最简单快捷的解决办法”
本着答题要扣题的原则,许眠认真想了想。
“起诉你?”
“不是。”
“请比你律师还要好的律师?”
“不是。”
“……那是什么?”
他沉吟了会儿,“别离婚。”
——
膝盖受伤可真是个不讨巧的位置,摔得时候许眠认为作为成年人不应该太矫情,小磕小碰无伤大雅,小豆芽安然无事已经算是大幸,谁知接下来几天,伤口渐渐结痂。
结痂的伤处变得硬邦邦,像打了一层坚硬的石膏,从摔伤第二天开始,她要么曲着腿不敢伸直,要么伸直了痛到无法屈膝。
一时之间,竟然严重到不能下床活动的地步。
而且从患处连续的,不间断的,夜以继日的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就连晚上睡觉,都需要拿个枕头垫在膝盖下面,晾着伤口不能乱翻身,沈易只要稍微一动弹,她则立马惊醒,两只胳膊推着他的肩膀做防备,生怕不小心蹭到。
简直比怀孕中后期的准妈妈还要讲究。
沈易睡眠较轻,经常被推醒,在橘黄色柔和的小夜灯照耀下。
两人熬鹰似的,沉默的望着彼此。
经常她陷入梦境,呼吸开始沉重,他还没酝酿出新的睡意。
许眠记得沈易刚开始并没那么好脾气,他是个在睡眠上很讲究质量的人,非常忌讳谁半夜打搅他休息,睡前手机也都是飞行模式。
如果不是天塌下来这等严重的事,谁吵醒他都要做好被横眉冷对的准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许眠觉得这厮竟然越来越耐心,即使被吵醒,也没什么脾气了。
甚至在睡前,他明确表示:“别再跟我讲话,我要睡了。”
许眠意犹未尽的时候,会说:“哦,那我再说最后一件事。”
说完之后安静半晌。
她常常忍不住挑起另一个话题:“睡没睡,没睡我再说最后一件事……”
没完没了的最后一件事,总比沈易起先预想的睡觉时间推迟半个到一个小时。
好好先生竟然也不生气。
当然,许眠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前跟他没什么话题的自己,在最近几个月变得一日比一日粘人,每天不窝在他怀里,一边对刚洗过的身体左嗅右嗅、爱不释手一边漫不经心的聊几句没营养话题,就觉得这一天都白活了似的。
尤其腿伤不得不辞职后,整日闲赋在家养胎养伤、无所事事,每天最幸福的时光就是沈易晚上下班,每周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周六周日。
—
膝盖在熬过最痛的一周以后,她中午勉强可以一瘸一拐的独自到花房晒日光浴。
这天早晨沈易起床,她困的睁不开眼睛,打起精神变身树赖熊,两只胳膊挂在他脖子上。
千篇一律的问:“可不可以不上班?”
说完以后眼睛启开一条缝,看他一眼又昏昏沉沉闭上,他在耳边问:“不上班怎么养你怎么养宝宝?”
许眠哼哼唧唧了会儿,不得不松开他。
“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回家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