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转动,街道内外喧嚣不断,马车沿着京师的街道行进。
赶马的车夫,熟练的用他那赶车技术,避开帝都密密麻麻的人流,控制好方向,使得车速最大,好尽早赶到皇宫宫门。
路上,张璟坐在马车里,心里面也是在嘀咕,无缘无故的,怎么皇帝朱由校突然要见他?
两人之间,说到底也就是吃了一顿饭的交情而已,期间张璟也就对辽东军情,吹了一点牛皮而已。
除了这个,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不至于朱由校特地在大婚前,要主动召见他这个大舅哥吧?
想了想,张璟看了眼上车后,一直恭恭敬敬的中年公公,觉得他还是要提前打探些消息,以作应对才好。
从衣袍中摸出两锭银子,张璟笑着拿到那中年公公手上道:“劳烦公公特地从宫里来找我的了,一点儿小意思,请公公喝茶,解解乏。”
谁知那中年公公看都没看银子,直接推辞道:“国舅爷说笑了,咱家是为皇爷做事的,哪有什么劳烦的,国舅爷不需如此!不需如此!”
“不不不!车马颠簸,公公受了这么大累,我心里愧疚,这点银子,还请公公务必收下才行,否则就是瞧不起我了。”张璟可不信这中年公公真的清廉,又把银子推过去,一脸怒气道。
看这架势,若是这中年公公不收银子的话,他就真的要动怒一样。
那中年公公见此,略一犹豫,还是接过张璟的银子,感谢道:“那小的在此谢过国舅爷了。”
说话时候,他虽然没看银子,但还是凭着手中触感,摸出了这是两锭十两的银子。
心里面,他也有些小激动,自从在宫中犯事,他的日子过得是十分不好。
现在虽然出困了,但他身上现在也没多少钱,这二十两银子,于他而言,确实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谢什么?公公整日为陛下奔波,我请公公喝茶,这有什么的?”张璟摆手回应,而后又问道:“却不知公公的名讳?”
“小的姓李名永贞,让国舅爷听了见笑了。”那中年公公笑着回道,张璟话语里的尊敬,令他很受用。
“李永贞?”张璟闻言愣了一下,脱口道。
“怎么了?小的名字有什么奇怪吗?”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公公的名字挺好,有些耳熟而已。”张璟面色古怪,似笑非笑的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道。
“那也许是我当年神宗万历爷时,犯的事儿大了,到先帝即位后才被放出,国舅爷估计在其他地方听过我的贱名的。”李永贞如同最佳合作伙伴一样,主动为张璟找了理由解释,倒是缓解了张璟的尴尬说辞。
“或许吧。”张璟点头道,而后旁敲侧击的闻着李永贞的过往。
对于李永贞这个名字,旁人或许暂时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但穿越过来的张璟,能不知道吗?
别看面前这个公公,是个似乎到了中年还没混出名堂的老太监,但谁又能知道,他日后会是阉党的高层,魏忠贤在宫中绝对的左膀右臂呢?
可以说,对方绝对是个有能力的主儿,同时现在也是个标准的潜力股儿,他张璟说什么也得好好结交。
与李永贞谈话得知,其实,李永贞如今人到中年,都还在宫里没混出个名堂,也是有其他原因的。
李永贞,他是顺天府通州富河庄人,在五岁时候,便自宫了,到了万历二十九年时,他最终入坤宁宫当近侍,伺候王皇后。
王皇后是神宗显皇帝朱翊钧的皇后,孝端显皇后王喜姐。
只是,后来李永贞因为得罪了王皇后,犯事获罪,被关押十八年,到了王皇后死后,光宗贞皇帝朱常洛也跟着即位,这才因新帝即位,其罪名又不大,被大赦放出。
若是没这段获罪关押的经历,在张璟想来,以李永贞的能力,恐怕也不需要日后投靠魏忠贤,就该用那十八年的青春光阴,在司礼监混出个大的名声了吧!
这从张璟在谈话中得知,此人能读《四书》《诗经》、《书经》、《左传》、《韩非子》,便可看得出来。
在宫里除了少数能进内书堂学习,才识字的太监里,像李永贞这样既识字,又读书多的人,确实是宫中少数了不得的人材,也难怪日后投靠魏忠贤门下,能得魏忠贤赏识,快速升迁了。
不过,张璟也在想,或许没有那关押十八年的经历,磨平他的棱角和锐气,也让他在暗中看清宫中的规则,恐怕他也不会在魏忠贤手下那么快升迁了。
毕竟,快速升迁除了有自己的能力,也得会做人,有出色的政治觉悟才行。
否则,宫里太监中的人才少是没错,但也并不是说没他李永贞,就没人才的。
如此看来的话,这被关十八年的经历,从另一方面来说,于李永贞而言,也算是一笔不错的财富吧!
“没想到李公公学问深厚,张璟佩服!”和李永贞扯完其过往,张璟故意恭维道。
“国舅爷说笑了,不过是比宫中其他公公多读了几本书而已,哪有什么学问深厚不深厚的?”李永贞笑道。
看张璟那神情,活脱脱一个见到小红帽的大灰狼样子,搞得李永贞见了极其不自在,菊花都不由自主的一哆嗦。
要不是知道面前这国舅爷,有在醉花楼霸王嫖的有趣故事,李永贞还以为他恐怕得前面鸟没了,后面菊花也得不保了。
毕竟,对方是皇亲国戚,真要有什么特殊癖好,他还真不好拒绝。
至今,李永贞还记得他得罪王皇后被关押的情景,现在张璟是马上册立的张皇后的族兄,真要让他做兔哥,他也没法子反抗。
大不了,就和那些找兔哥嘿咻的太监一样,他李永贞也献身一次吧!
“李公公谦虚了!”恭维过后,张璟这才转入正题道:“敢问公公,不知今日陛下召我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具体什么事情,小的也不清楚,李公公让我来接国舅爷,命令的很急,小的也没敢多问。不过,小的走时,倒是看见内阁一众阁臣出了乾清宫,想来有什么大事吧!”李永贞回道。
“这样啊!那也有劳公公了。”张璟有些失望道,内阁阁臣出不出乾清宫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大明王朝的决策者,看来想从还没发迹的李永贞身上问出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当然,张璟虽有些失望,但语气依旧尊敬,并没有身份上的歧视不满,这却是领李永贞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是对不住国舅爷了,小的能力有限,职位不高,实在是没什么消息的路子。”李永贞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事的!没事的!李公公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宫中少有的才能杰出者,只是遭逢不幸,如今出困,没有飞黄腾达的,也不过是时机未至,明珠蒙尘罢了,总有一日,公公必然会在宫里寻得一席之地的!”张璟半是鼓励,半是忽悠道。
不过,他话里也没有说满,留了一半。要是说得满了,引起李永贞警觉,以为他别有所图,那这结交潜力股可就失败了。
然而,事实证明,张璟担心多余,就算李永贞被关十八年,城府极深,但现在相当于一无所有,对前路有些绝望的他,可没想过张璟这国舅爷对他有企图。
就是张璟结交他,他还觉得荣幸,若是能让张璟向皇后娘娘美言几句,那他李永贞不就飞了?
当然,现在李永贞可没想说立即求张璟,两人就今天才认识,他可不敢想张璟会答应帮他,他现下能做的就是和张璟暂时结个善缘,以防日后有需。
只是,刚才张璟的话,却是让他深思起来,确实,他必须去碰更多的机会才是。
他才刚刚被放出半年,一直都在宫里找门路,想重新在宫里获得好差事,这次出宫传召张璟,就是他托了老关系,认识了同姓的李进忠,被李进忠暂时派来的。
只是,身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李进忠让他有些失望了,因为他年纪太大了,而且又不识字,看着老实巴交,城府经验不足,跟着这样的人,能有多少前途。
而且,人到中年,李进忠才被命令去内书堂学习,这么大年纪,又没基础,能学多少学问?
所以,李永贞准备暂时放弃李进忠,回到他曾经在宫里任职过的兵杖局谋生,兵杖局掌印太监诸栋和他有过交情,想来会十分乐意接收他的。
之后,两人又互相找着其他话题闲聊,他们相互之间,都想结交对方,倒是不缺话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接赶车的车夫拉开车帘,对二人提醒道:“国舅爷、李公公,宫门快到了!”
闻得此言,二人才结束聊天。
毕竟,皇宫是个严肃的地方,他们若是进宫门还闲聊,传了出去,无疑对谁都不好,要是被那些科道清流听到,没事做得上书弹劾,那可就遭罪了!
拉车车帘,张璟也终是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宫门。
只是,不同于以往在皇城之外看着,这次,是他此身第一次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