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熊廷弼话中有异,张璟唯一想到的可能那就是这熊蛮子对刘应坤等人蛮不起来,所以才会故意说谎,装穷扮可怜求兵。
毕竟,若是刘应坤等人是外朝的文武,熊廷弼完全不需要这么做,只要发动关系弹劾刘应坤等人,就完全够这几个不给他面子调五千兵的人喝一壶的。
可惜,刘应坤等人是太监,属于内廷,要管他们也只有皇帝能管,他们完全不怕熊廷弼这个外臣,就算熊廷弼发动言路上书弹劾他们也一样。
除非是皇帝的弃子,否则任何一个太监,都不是熊廷弼这个文官能轻易干得倒的。
故而,熊廷弼为达目的,只能在这里装了。
至于张璟为什么判断熊廷弼是装的,也很简单,原因就是他在朱由校那里看过的熊廷弼所上疏的奏疏。
奏疏里,熊廷弼明明白白说了,他在京营之中,选了不足三千可用之兵,可到了御马监,熊廷弼立马改口说一个能用的兵,都没在御马监选到,这里面若是没有猫腻,那就见了鬼了。
张璟不信,熊廷弼敢在奏疏里说假话,因为,他若是在奏疏里说假话,那就相当于犯了“欺君,大不敬”的罪名了,而熊廷弼前番刚刚因为被人诬陷犯了欺君之罪,而被罢免辽东经略的职位,张璟可不信熊廷弼这次会真的犯错误。
所以,这件事的唯一理由,那就是熊廷弼见识到御马监的兵马比京营兵更精锐后,直接撒谎,想要把他可以带走的兵马全部从御马监抽调所致。
终究,朱由校最在乎的是让熊廷弼带一支兵马去辽东,若是知道熊廷弼抽了御马监五千兵马的血,为了大局也不会怎么对他。
而且,这件事情成了,就算朱由校生气熊廷弼抽了太多内廷的血,估计面对外朝的压力,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事。
毕竟,于外朝而言,内廷竟然掌兵,并且还不受他们控制,这是他们最不喜欢的,若是熊廷弼能一次调这么多内廷兵出来,去和建奴死磕,就是现下和熊廷弼最不对付的东林党人,也会支持熊廷弼的。
明白这些,张璟知道,他必须阻止熊廷弼的贪念,否则会坏了大事。
诚然,让熊廷弼带着全是有御马监兵卒组成的军队,比由京营、御马监混编的军队更好,但是,真要让熊廷弼坚持的话,恐怕熊廷弼这兵能一个兵都借不到。
之后,说不得因为熊廷弼得罪内廷的人,内廷对他的事情各种拖沓、下绊子,玩死他。
所以,张璟装傻充愣的说道:“熊经略这话说得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当时我向陛下进言让熊经略从御马监借兵时,熊经略已经在京营里,选了快三千的精锐,怎么到了这里,成了一个合格的兵都没选到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刘应坤三人当即看向熊廷弼,而后,刘应坤问熊廷弼道:“熊经略,你这事做的不地道啊?要不要咱家去宫里和皇爷请示下今天的事情呢?若是皇爷不清楚,那咱家就只能让人去通知那些言官,让他们查案了。”
刘应坤的话,威胁之意明显,但熊廷弼不得不低声回道:“刘公公算了吧!陛下日理万机,我们这些小事还是算了吧?”
熊廷弼这话,明显已经认怂,他做梦都没想到,张璟竟然能看到他给皇帝的奏疏。
若是因为司礼监的人看过,所以有人知道他奏疏里的真实数据,熊廷弼并不会有什么怨言,毕竟那是人家的分内之职。
可是,这消息竟然是从张璟口中传出来的,看着张璟突然之间的傻样,熊廷弼十分怀疑这位国舅爷是故意拆台的,可是却没什么办法应对,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有运气,能看到他给皇帝上疏的奏疏。
见熊廷弼认怂,刘应坤笑道:“既然如此,那不知熊经略还准备从我们御马监借多少兵呢?”
“两千?如何?”熊廷弼伸出两个手指,在刘应坤面前试探道。
而刘应坤见到那两个手指,脸色虽然比刚才缓和多了,但看着仍然不好。
“最多只有这个数!”很快,刘应坤伸手,将熊廷弼伸出来的两个手指,按下去一个。
两个手指是两千人,一个手指自然便是一千人了!
“这实在是太少了吧?刘公公,你得再加点。”熊廷弼哀求道。
“熊经略,这是最多能给的兵员,不能再多了。”刘应坤跟着说道。
“可是……可是这真的太少。”
“那没办法,我们御马监说到底是更番上直,保护宫廷的,兵马可不能乱调,省得出事后,手上没人。”
“这……”熊廷弼无语。
张璟听了二人对话,又想起辽东战马缺马问题,突然之间,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想法。
“要不你们再退一步,刘公公出一千训练有素的精骑给熊经略,熊经略就不要再计较了。”张璟说道。
“一千?这怎么够?我还……等等,国舅爷你说什么,一千精骑?”熊廷弼刚想说一千人不顶事,话说出口,才听清张璟意思给他精骑,想到他见识过的御马监骑兵的实力,不由犹豫着点了点头道:“若是骑兵的话,那我熊某人,可以答应。”
御马监的一千骑兵是什么概念,熊廷弼自然知道,毕竟,常年在京师各处马场训练的他们,实力自然没得说。
从当年土木堡之变后的北京保卫战,御马监的骑兵能和瓦剌人对攻多日,守住京师,就可以看出来了。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御马监在内廷管理下,可不像其他京营兵,训练荒废,就算御马监骑兵的实力不如他们的先辈,但也绝对是大明如今的一流骑兵。
然而,熊廷弼今日来,也是从来没敢想能调用这些骑兵,他也只是想捞些御马监训练有素的步卒而已,毕竟,骑兵训练不容易,更何况是这些大明朝廷顶尖的骑兵,张璟说给他一千骑,可把熊廷弼美死了。
只是,张璟这话说出口,那边刘应坤三人就不淡定了,他们可从来没想过把他们看家底的骑兵给熊廷弼,这些可都是御马监的宝贝,含在嘴里都怕化的那种,怎么可能轻易送人。
当下,刘应坤道:“国舅爷,此事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