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阳长公主震怒道:“一派胡言!你不要给他找借口,这如何能怪韶华?当初是他这个禽兽强要了韶华,被我亲眼撞见的!韶华受了一辈子的苦,忍耐了一辈子,你却要她背负这份天大的罪责,这不公平!”
沐苏解释道:“我不是在替皇上找借口,也不是在怪淑妃娘娘,而是在找皇上的软肋。皇上罪大恶极,这毋庸置疑,但淑妃娘娘是他犯错的动机,这也是事实。若能利用好这一点,就能让他禅位。”
嘉阳长公主渐渐冷静下来,问道:“要我们怎么做?”
沐苏深吸了一口气,在嘉阳长公主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要逼皇上禅位,就要能够完全控制住皇上和局势。
而这件事沐苏已经下了决心,不能让周夑参与其中,所以要想事成,就要借嘉阳长公主的力量。
嘉阳长公主听了她的计策之后,的确比她之前想的宫变要稳妥许多,但她想了想,说:“要想我按照你的要求做,我也有个条件。”
沐苏问道:“什么?”
“事成之后,你必须离开夑儿。沐家的人,没有资格留在他身边。”
沐苏一阵心痛,不过在她参与逼宫成为罪人之后,她想再留在周夑身边,的确不合适。
就当是为沐家还清欠这世间的债,这大概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吧。
“好,我答应你。”
接下来的日子,北三道的案子发酵的特别快,不断有消息传入京城,越累越多的官员都听说了发生在北三道那匪夷所思的案件。
随着南宫奈何找到薛四爷和薛天河一行人之后,洛水堤坝的位置也被确定曝光。
一时间,北三道的百姓都愤怒了,他们这才知道,这连年的干旱并不是天灾,而是**!
不断有地方发生小规模的暴动,东北大营不停派人镇压,而周夑则开各地粮仓赈灾,安抚民众,并命雍王调兵逐步地开堤放水。
这一封奏报接一封奏报的送往京城,御史们也沸腾了,有弹劾北三道官员的,又谩骂东北大营草菅人命的,也有替周夑请功的,但每一封奏折里面,都或深或浅的在指责皇上的失察。
皇上的心情一日坏过一日,对于北三道的事,他也没有料到,也无法容忍,但诸位御史送上来的奏折之中,全都在指责他的失察和用人不当,甚至有人要他写《罪己诏》以平民愤,周夑则仿佛成了救世主,被世人吹捧!
他将一本奏折摔到地上,愤怒道:“高光如今已经八十多,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竟然说要把他绑送大理寺!高光是我们大周的功臣,功臣啊!没有他当初卖命相助,哪里有朕的今天?”
泰来总管吓得跪在地上,连连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正在气头上,怡景殿的信任女官夕元姑姑慌张跑来,禀报道:“陛下,启禀陛下,淑妃娘娘不好了!”
皇上一愣,问道:“淑妃怎么了?”
夕元姑姑道:“从昨夜开始,淑妃娘娘就开始惊厥,时而哭闹,时而胡言乱语,太医看过之后,也束手无策!”
皇上怒道:“混账,怎么现在才告诉朕?”
说罢,他立刻起身前往怡景殿。
淑妃的寝殿中门窗紧闭,时不时从中传出女子虚弱的哭闹声。
皇上走进时十分惊诧,淑妃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失态过。
他走到床头,半扶起淑妃,喊道:“韶华,韶华你还认得朕吗?”
淑妃看起来神志并不清醒,嘴中念念有词,皇上低头去听了一下,大惊失色,立刻将屋内服侍的人都喝退下去。
待无人了,他将淑妃扶起靠在自己肩头,喊道:“韶华,你清醒一点,是朕来了,没有人敢找你索命,听见没有?”
淑妃身体一抽一抽的,眼睛微闭着,哭道:“绰姐姐,我没有害你,没有……你不要恨我……”
唐安绰是先皇后的闺名。
过了一忽儿,又突然激动的哭道:“……求求你们放过我……陛下放过我……我不想喝这杯酒……”
先皇曾视她为红颜祸水,为了避免晋王和泰王同室操戈,先皇赐下毒酒,要处死她。
是晋王赶来抗旨救了崔韶华。
皇上一阵心痛,道:“韶华,这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朕是大周的皇,没有人能伤害你,你醒过来,看清楚……”
淑妃一直浑浑噩噩的胡言乱语着,都是跟过去的人和事有关,皇上怎么喊都喊不醒她。
暴怒之下,皇上传来太医院的人大骂一顿,让他们不治好淑妃就提头来见!
王澍大着胆子说道:“淑妃这恐怕是心病……”
“混账!”
皇上正要责骂,王澍又说:“若是心病,臣有一幅心药也许能治好娘娘的病……”
皇上想了几瞬。
他早年登基为帝,就是为了把崔韶华从泰王身边抢过来,他做到了,不仅让“泰王妃”死了,还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堂而皇之的位列后宫四妃之位。
淑妃失去了亲人、朋友和挚爱之人,皇上本以为她会消沉或反抗一段时间,没想到她很平静的接受了皇上的一切安排。
皇上欣喜若狂,以为淑妃明白了他的爱意。这些年来,淑妃的情绪一直很平静,对他很温柔,却总有些疏离的感觉。皇上对她即爱又怕,走近了怕把她逼远了,走远了心中又牵挂。
如此多年,到今天他才知道,淑妃并不是没有心事,而是她藏得太深,直到如今憋出心病来。
皇上强忍着愤怒之情,对王澍说:“什么心药?说!”
淑妃病重的消息如长了翅膀,很快就传到了霍宏图耳中。
他将信笺揉成团烧掉,而后背着手在书房里踱起步来。
淑妃病的稀奇,时机和病况都很奇怪,他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合理的告诉给燮王?
霍宏图不自禁又想到了突然回京的沐苏,下意识联想到,会不会跟她有关?
正在犹豫如何下笔写信时,侍卫通报,说沐小姐要见他。
他放下笔,心中道了一句:“果然是她。”
沐苏来找霍宏图的目的很简单,她要阻止霍宏图把淑妃病重的消息告诉给周夑,而她了解霍宏图,只要是为周夑好的,他肯定会配合。
“……淑妃的身体没有大碍,燮王如今正忙,不用他再操心京城的事了,想必霍先生也是这样想的吧?”
霍宏图笑了笑,说:“沐小姐不妨再说清楚一些。”
沐苏知道瞒不了霍宏图,但她也不能将所有真相都告诉他,便只说皇上对燮王日渐高涨的声势和名声不满,淑妃、嘉阳长公主打算逼皇上禅位。
霍宏图瞬间笑不出来了,道:“你说的当真?这种事情不可胡来,若走错一步,就会葬送殿下的一生和大周未来的江山!”
沐苏道:“自然是计划周全了,但这计划之中,还需要霍先生出一臂之力。”
沐苏将计划详细的告诉给霍宏图,并道:“皇上做的错事太多,我想他也不想留下千古骂名,有淑妃出面,此事应该是水到渠成。”
霍宏图有些忐忑的反复在书房中走来走去,犹豫道:“这样大的事,你真不打算与殿下商量?”
沐苏摇头,道:“阴与阳,光与影,总是相伴相生的。他只需要站在阳光之下,其他事,我们代劳就够了,你说是吗,霍先生?”
霍宏图深深的看了沐苏两眼,并对她郑重的作揖道:“沐小姐对殿下之用心,霍某今日终于体会到了,以前是我误会你了。”
沐苏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他要抓紧时间部署起来,便匆匆走了。
在逼宫之前,沐苏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其中有一件事她一直不放心,那就是周风羲。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要把他支开才行。
沐苏想定之后,找到何修齐,请求道:“何大哥,我想约见周风羲。”
她与何修齐商定,三日之后的早上,何修齐才会将沐苏约见的消息告诉周风羲,并将地点约在了城外的九龙宫之中。
到那里一来一回,至少一天,时间足够了。
皇宫之中,王澍正在“心惊胆战”的告诉皇上,该怎么医治淑妃的心病……
“上古真人治病,有一种叫做‘祝由’的治病之法,可治药石无医的心病。此法也不复杂,只需在一间屋内置四面一人高的铜镜,将淑妃安置于铜镜环绕之中,再焚烧安息香和祝由符。很快,淑妃就会有如神魂出窍,与镜中,也就是她心中的自己、过去的自己开始对话。只要在这个时候,皇上从中引导,将淑妃娘娘的心结打开,待淑妃娘娘一觉醒来,一切心事便如过眼烟云啦。”
皇上皱着眉头,十分忍耐的听着。若如以往,他早就下旨将此等蛊惑人心的人斩杀了,可淑妃发病已有三天,一天比一天严重,甚至出现了近乎“疯癫”的情况,一些过去的秘密也借由胡话乱说出来。
他想了几息,让王澍先退下,而后唤来泰来总管,吩咐道:“你去查一下,看这祝由之术到底可不可信,若是一派胡言的巫术,便将王澍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