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出嫁后,跟安颖初这个妹妹接触得很少。只知她少数几次回门时,总是郁郁寡欢。
如今见了姚母对她当众刻薄嚣张,可想而知私下是如何磋摩她的!
“颖初,这是哪来的贵客,如此有威势?”
安颖初眼眸中泪滴团团打转,在听到姐姐的声音时,瞬间夺眶而出。
面对安重华的问话,她竟不知如何回答。说是她未来的婆婆?
她这般懦弱无能,不知姐姐对她该多失望。
可惜姚母此刻并不能体会她的心情。
见有人夸她“有威势”,当下昂起脖子,模仿着往日见过的贵妇:“你哑巴了吗?有人问你,你还不赶紧回话?”
安颖初擦了擦眼泪,走到安重华身侧,强笑着道:“这位是姚御史的母亲。”
“哦?原来是姚夫人,久仰大名。”
今日安重华为了入宫觐见,刻意打扮了一番。
一件霞色锦纱穿花裙,堆云髻间插着一排南浦东珠花簪,斜侧点缀了两支蝶恋花的赤金宝石步摇。
真可谓贵不可言,艳光逼人!
姚母一见她便觉被威慑得说不出话来,摆出的架子当即缩了三分,满脸堆笑道:“这位贵人实在是客套,不知贵人怎么称呼?”
安重华淡淡道:“你对我妹妹叱骂责辱毫无顾忌,怎么连她家里人都没认全吗?”
安颖初被姚母羞辱时,只觉难堪不已。此刻被安重华全心维护,忽然生出一股丢人至极的感觉。
姚母脸皮一僵。
她自诩深谙调教女子之道。
没看姚星谷就被她教训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做她手中的牵线木偶,被她辱骂责打还甘之如饴吗?
只是没想到,今日之事会被安颖初家里人发现。
饶是她脸皮再厚,心思再狠,也觉出几分不妥。
忙瞪着安颖初,“这位贵人误会了,我与颖初最是亲厚,将她真正当成家里人,这才直言不讳了些。
实则我这人最是实诚,对她也是满心好意。”
安重华漂亮的眼睛鄙夷地瞥着她,“家里人?我们安国公府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不是什么破落户都能攀亲戚的。”
“攀亲戚?”被当面讥讽,姚母收了满脸堆笑,“三书六礼都过完了,婚期都定了,我说一句家里人有什么问题?
莫非你们安国公的女儿定了亲事,还想二嫁不成?”
安颖初脸色一白,姚氏却犹不放过她,颐指气使道:“安氏,我肩膀酸痛,你来替我按按!”
见安颖初僵着脸没动弹,她拔高声线:“愣着干什么,还没过门,你就要忤逆婆母?
架子这么大的儿媳妇,我们姚家可不敢要!”
安颖初咬了咬唇,脚步一抬,欲往她身边走去。
还未动弹,胸前横出一支如白玉般骨节分明的手。
“当初,姚御史在醉仙楼,怒斥女子十大恶行因而一战成名。
彼时我还在奇怪,他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独到深刻的见解。
如今一见姚夫人才知道,姚御史所说的淫、怯、恶、妒、蠢、懒、骄纵、短视、刻薄、好奢靡十大罪状。
分明就是从姚夫人身上总结出来的。所谓言传身教,不过如此。”
姚氏得意洋洋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狰狞,听到最后,双眉已是高高吊起,双目喷射出如有实质的火花。
“你放肆!”姚氏身体微微打着摆子,以手怒指安重华。
“女子之身竟敢妄议朝政!我要让我儿子狠狠地参你一本!”
“参我?”安重华殷红的嘴唇勾出一个极带蔑视意味的笑。
“好叫姚夫人知道,我乃当朝庄阳郡主,更是户部五品郎中。参我这种事,姚星谷做过多次。
只可惜,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是他自己。
想来也不奇怪,有这等目光短浅虚荣张狂的母亲,姚星谷自然也不足为虑!”
“你……你……”
姚母可算是领会到了方才安颖初的感受。
她本想着在大庭广众大肆打压安颖初的尊严,让她对自己心生服从。
没想到苦心布置的场面,竟全成了见证自己丢人的看客。
方才她管教安颖初时,那些贵女只是挤眉弄眼。
如今轮到她被安重华讥讽,那些贵女便毫不掩饰地嗤笑起来。
“真真是笑死人了,我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夫人,这么大的派头。
原是那个姚御史的娘。有这样的母亲,姚星谷还能入朝为官。我看终有一日,姚星谷要因她而丢官。”
“有这么刻薄的母亲,竟还有女子愿意嫁给姚星谷。真真是猪油蒙了心。”
安颖初和姚母两人齐齐白了脸,个中缘由却不尽相同。
“别拿你的手指着本郡主。”
安重华轻声开口,好似蕴含千钧之力的咒语。姚母立时只觉浑身似被巨石束缚,连一挣之力也没有。
安重华凑近她,声音低沉阴戾如恶魔低咒:“莫说我四妹和姚星谷还未完婚,便是她已经三媒六聘入了你姚府的门,她也是安国公府正儿八经的贵女。
你以为你调教了一个好儿子,便能依样画葫芦羞辱践踏颖初?
若再被我发现有下次,我一根一根,拔了你的手指头。”
姚母浑身一震,禁锢她身体的力量仿佛在此刻尽数收回,没了支撑的她瞬间跌落在地颤抖不已。
“你,你休要恐吓我!”
姚母跪坐在地,色厉内荏地大吼。
“恐吓她?她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庄阳郡主为人,整个临安都知道,最是说一不二了,哪会费心去恐吓她。”
姚母脸上满是恐慌惊疑,受辱的愤怒过后,蔓延上来的是无尽的恐慌。
这个女人,真有这等本事?
安重华仿佛看穿了她的念头,施施然走到窗前,推开半遮的窗户。
此处店铺正在朱雀街上,是临安最繁华的街道,也是出城必经的街道。
往日络绎不绝的人群,此刻如水流般分开,中间处一辆囚车由官差押着咕噜噜地往城外走去。
凑趣的贵女们也跟在安重华身后倚到窗边,见状瞬间反应过来,各自鬼灵精怪地“噢!”了一声。
“原来是试图陷害郡主而获罪的刘平一家人啊。
他可是宣平侯夫人的弟弟,没想到如今如丧家犬一般,全家都被流放到双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