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绑过一次,又损失了大笔货物,安颖初如今风声鹤唳,见谁都觉得一肚子坏水。
安重华并未拒绝她的好意,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放心,既然猜测胡知府或许是背后之人,我便不会轻敌。即便要去胡府,我必要做好万全之策。”
胡十六娘既是胡知府府上的娇客,又是四时宴的魁首,她的及笄宴,在桃城算得上一桩盛事。
族长夫人胡氏眼红不已,相比之下,她的女儿安七娘,可就显得黯淡多了。
为此还特意上安宅拜访,言下之意竟是希望安重华不要出席。
安重华眼神意味不明,三言两语将她打发了出去。
到了胡十六娘及笄那日,她盛装打扮了一番。
头戴赤金步摇,身穿流光百花缎裙,端的是明丽逼人,坐上胡府派来的马车。
今日的胡府,热闹非凡。
安重华一路被引着入了胡十六娘的闺房,桃城有头有脸的贵女,齐聚于此,比四时宴还要热闹几分。
安七娘看着打扮得格外金贵美艳的十六娘,酸溜溜跟身旁女子咬耳朵道:
“一个跟胡知府隔了不知道多少房的旁支庶女,派头比正经胡家的女儿还足。”
等看到安重华入内时,她的表情更酸了。
一个及笄宴,竟连朝廷亲封的郡主都请来了,这是多大的牌面啊。
胡十六娘受宠若惊地欣喜起身,“郡主来得这样早。”
安重华来得早,自然是为了给恒娘查探的时间和机会。
安七娘从后头蹿上来,一把挤开十六娘,热情地挽着安重华的手臂。
“重华姐姐,你今日要来,怎的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跟姐姐一起动身,路上还能说说话。”
她亲亲蜜蜜地挨着安重华,原本对胡十六娘满是羡艳的姑娘们,俱都将眼光移到她身上。
是了,请庄阳郡主做正宾,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安七娘可是庄阳郡主的族妹,论起关系,可比胡十六娘更亲近。
一时间,众人都凑到姐妹俩身边,身为主角的胡十六娘反倒被冷落了下来。
她暗啐了一声,却也顾忌着安重华的面子没有发火,只笑道:“要说话,在哪说都一样。
知道郡主爱喝茶,今日特意备了,诸位一起来尝尝。”
轻轻巧巧几句话,又将主场找了回来。
其段位,比安七娘高出不少。
安重华看得有趣。
这些小娘子拈酸吃醋,明争暗斗的样子,叫她想起前世,宫中妃嫔们互相斗嘴的场景。
只是不知,恒娘如今查探得如何,这胡府多少肮脏残酷的事情,掩盖在这生机勃勃的场面之下。
她不过走神片刻,安七娘便和别人吵了起来。
“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劣质翡翠,偏你还当个宝!”
安七娘是安氏族长嫡女,母亲又是胡知府的女儿,历来是个张狂霸道的性子。
今日又见安重华对她和颜悦色,自觉有靠山在场,那被胡十六娘压了一头的郁气和火气,毫无遮挡的想法。
见有人夸赞十六娘头上戴着的翡翠,她也探头过去。这一看,便叫她嫉妒的酸气蹭蹭往上涨。
那翡翠水头极好,内里隐有水墨痕迹流动,看起来既雅致,又清贵。
这样好的东西,外公不送给自己,反而送给一个隔房的庶女。
正要伸手抢过来把玩一二,便见那翡翠被头发丝勾住,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胡十六娘怒目相视,安七娘又岂是认输服软的主,当即硬着嘴不肯认错。
“重华姐姐,你来看,这翡翠不过几百两银子就能买到,大不了我赔她就是!”
听到安重华的名字,胡十六娘神情更憋闷。
她想跟安重华交好,就不能因这点小事而闹出什么不愉快。
可恨今天难道要吃这样一个大亏?
见安重华踱步过来,安七娘脸上越发神气活现,眼睛快要扬到头顶上去了。
然而,安重华并无维护她的意思,只淡淡瞥她一眼,“那你便赔吧。这翡翠浑然天成,质地如何暂且不说。
就说这雕刻的工艺,一看便知是前朝已经失传的绝技,说是有市无价也不为过。
今日十六娘卖你一个人情,只消赔上一万两,便也差不多了。”
此话一出,莫说其他闺秀如何羡艳可惜。
就连胡十六娘原本并不在意,此刻也心疼得好似被人生生剜了肉一般。
不,不是好似,而是确确实实被剜了肉!
一万两!
哪个闺阁女子能佩戴价值一万两的首饰!
若非被打碎,她真带出去,那该是多么风光无限啊。
原本还佯装大度,当下眼眶里转了几滴眼泪,“多谢郡主仗义执言,十六娘本不想计较。
可实在不愿郡主背上一个袒护族妹的恶名,所以,”
她看向目露无措的安七娘,“我便如郡主所说,卖七娘一个人情,还请七娘按照郡主说的数额来赔吧。”
安七娘:“……”
安重华所说的数额,一万两?
她疯了吧,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一万两,便是安四老爷打理族中事物,捞了不少油水,这一万两也算得上四房大半身家了!
胡十六娘哪来的脸!
此刻她全然忘记,自己先前扬言说要赔偿时,有多么豪迈大气。
在桃城众多闺秀看好戏的目光下,安七娘小脸涨得通红,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什么翡翠要一万两,莫不是假的吧。
重华姐姐为人高洁大气,不知有些小门小户的庶女,最爱戴假首饰充面子。”
安重华淡淡道:“七娘是在质疑我的眼神?”
一句话,杀得安七娘瞬间如霜打的茄子,紧闭双唇不再吱声。
她哪敢质疑安重华。
安重华如今是桃城最权威的贵女,父母每每耳提面命,叫她收起娇纵的小性子。
若是得罪了安重华,回家便要挨一顿板子。
连她那个素来被娇惯的哥哥都吃了亏,她哪敢以身试法。
这边的小小纠纷,很快引来了胡知府的夫人前来。
知府夫人年近五十,却打扮得格外年轻,穿着一身嫩粉衣衫,脸上敷了厚厚的脂粉,远看气色照人。
近看时,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