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什么?
分明每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却全然一字一句都入不了她脑海。
“福公公!”
皇后跌跌撞撞走下高台,“您,您在说笑吧?”
一朝国母,竟对一个太监用了敬称?
福公公目带怜悯地看向她,“圣旨是陛下一字一句亲手写的,这次,大皇子,哦不,庄飞云实在是让陛下太失望了。
结党营私,勾结罪臣,欺上瞒下,若换了别人必是死罪一条。如今这贬为庶人,已是一片慈父心肠了。”
贬为庶民?
福公公再次说起这四个字,安清和打了一个激灵,终于醒过神来。
“不!不可能!殿下怎么可能变成庶民!不可能!”
若真是如此,那她呢?她费尽心机,嫁给庄飞云,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庶民之妻,哈哈,庶民之妻?
对了,“安重华呢!她可是殿下的侧妃!”
福公公摇了摇头,今时今日,她竟还想拉别人一起下水。
“庄飞云早前写了手令给礼部,废除和庄阳郡主的婚约,陛下已经批示。
如今庄阳郡主和庄飞云,已然再无干系了。”
安清和瞬间目眦欲裂!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这么好运!不!明明拥有系统的人是自己!
拥有好运和完美人生的人,也应该是自己!
庄飞云恍恍惚惚被人押出了勤政殿。
林曼桃倚在门口张望许久,终于将庄飞云盼了回来,她乳燕投林般扑到庄飞云怀中。
“殿下,陛下如何说?”
庄飞云如幽魂一样愣愣地没有开口。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上前:
“殿下,哦不,飞云公子,殿下命您今日便搬出皇宫,您若有什么要收拾的,便尽快吧。”
搬出皇宫?
为什么?莫不是被封为太子,要搬入东宫?
林曼桃脸上瞬间露出狂喜,一叠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刺耳的声音终于换回庄飞云的神志,林曼桃脸上直白得近乎赤裸的笑意,瞬间点燃他的怒火。
啪的伸手扇了他一个巴掌。
“贱人,竟敢笑话本殿!”
林曼桃被打得扑倒在桌子上,连带着满桌的茶盏跌落在地,滚烫的茶水和黄渍的茶叶洒了她一身。
庄飞云却犹嫌不够。
“贱人!贱人!你出的好主意!”
若不是她出的蠢主意,自己早在一开始就不会包庇胡鹤扬!
若将胡鹤扬治罪,以父皇对他的信任,办好这桩差使,太子之位早就手到擒来。
想起昨天父皇对他的满意,甚至隐隐有交付国本的意思,此刻被贬为庶民称得上天塌地陷!
噼里啪啦的拳脚随着每一句怒骂,毫无保留地落到林曼桃身上。
她本就在华清池里泡了一夜,正是精疲力竭的时候。
被暴打一通,当即两眼生晕满目金星,竟连闪躲的力气都没有。
偏满屋的奴才都跟瞎了眼一样在旁纹丝不动,眼睁睁看着这场暴行。
还是庄飞云打累了,歇下喘气之时,才发现林曼桃已经晕了过去,浑身软绵绵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双腿以奇异的角度歪斜着,仿佛那已经不是人腿,只是一截布料而已。
庄飞云这才冷静下来。
他这一生,竟就这样败在一个女人身上,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女人?
是了,这世上有拉他入地狱的女人,自然也有拖他出生天的女人!
他脚步猛然一转,竟是连看都不看林曼桃一眼,便往宫外闯去!
安国公府,灵堂飞速布置起来,安重华双目无神盯着堂中央,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她浑身压抑之气,让人不敢靠近。
“安重华!”
便在此刻,庄飞云踏着大步迈入,衣袖猎猎,发丝飞扬。
层层叠叠帷幔之后,安重华淡漠的眼神投过来。
庄飞云大步走近,大掌扯着她手臂,就要将她拉出灵堂,“跟我走,去父皇面前!”
才走出一两步,安慕横刀立在他身前。
“贱奴,闪开!”
面对他的羞辱,安慕眉头都未皱,只冷声道:“放开郡主!”
庄飞云怒气愈发蓬勃。
没想到,连一个小小洗马奴,都敢在他面前猖狂!
他们哪来的胆子,就这么笃定他已经翻不了身了吗?
滔天的愤怒之下,是庄飞云自己都不愿意正视的惶恐。
是的,他害怕,害怕自己要一辈子做庶民。
不但跟至高无上的位子无缘,反而要当这世上最卑贱、谁都能踩一脚的存在。
他不认!尤其是在安重华面前!
“庄飞云!”
安重华淡漠的嗓音响起,分明是冷冰冰的呼唤,庄飞云却硬生生听出一丝讥笑的意味。
他强忍气怒回头,“退婚的旨意还未下发,你如今还是我的侧妃。”
他顿了顿,勉强压抑住心虚,缓和声音,“夫荣妻才贵,如今父皇生了我的气,你去勤政殿替我劝一劝。
只要你劝说父皇收回成命,我便立即纳你入门,往日你对我的无礼和冲撞,我都不会再追究。”
安重华鼻尖轻嗤,扯回被他钳制的手臂,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
双眸直视庄飞云,一字一句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庄飞云瞬间勃然色变。
“替你劝一劝?你算个什么东西?”
安重华绕着庄飞云踱步一圈,双目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为君者,仁义礼智信,你占了哪一条?”
仆妇往来之间,安重华肃立灵堂门口,脊背挺立如松,眸光明亮如星。
一张嘴吐出的话,却似冰刃钢刀,直将庄飞云割了个皮开肉绽。
“赏虎宴上,你为一己之威,不顾在场众人的安危,强行勒止安慕宰杀猛虎,此为不仁!
朱将军在边关,对你诸多照拂,你却因一己之仇设计陷害,丝毫不顾往日恩情,此为不义!
安清和先是二皇子的未婚妻,随后却被你纳入后宫,兄弟手足之情竟抵不过一个女人,此为无礼!
桃城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却妄自尊大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此为不智!
当日在安宅,信誓旦旦说要与我退亲,如今却又出尔反尔,此为无信。”
庄飞云只觉浑身皮囊都被她扒了下来,露出血淋淋腐臭不堪的一身内脏,满是羞耻恨不得她立即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