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什么也没说,却硬是叫安重华百般不舍,千般内疚。
可是,黄觉怎会突然来临安。
她脑海中转了片刻,猛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江南的的确确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撼动整个大庄国本的大事!
她猛地心中一跳,倏地放下车帘,隔绝了那双灿如明珠的双眸,“回府!”
安慕咬牙切齿地盯着恒娘的背影片刻,若目光能杀人,恒娘此刻只怕要死上个十次八次。
便在此刻,安重华陡然再次掀开车帘,眸光微敛,带着些许诱哄。
“听说城外新开了一处山水庄园,里头不但风景怡人,酒菜更是绝佳。下次得闲时,我请你好生玩上半日,绝不失约。”
安慕这才委委屈屈颔首,复又跟上马车。
实则心里将黄觉和恒娘恨了个狗血淋头。
郡主身边,总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吸引她的视线,实在可恨。
安国公府,黄觉红着脸,极力拉扯着自己略显破旧的衣衫,试图让这身破布显得更平整些。
也好不至于在这帮娇娇俏俏的丫鬟面前太过露怯。
只可惜,他越是如此,越是有人指着他捂唇偷笑,惹得他越发羞窘。叫他汗都不敢擦,屁也不敢放。
好歹等到安重华回府,他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一溜烟跑去了安重华面前。
“不必多礼了,”
见他端着一副儒雅书生的派头,安重华直接扬手,打断他附庸风雅的作态,单刀直入问道:
“可是江南发生了何事?”
黄觉一口气哽在喉间,呆愣一瞬才道:“江南一带的确有大事发生,郡主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他感慨了一句,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江南水患已有多日,初时只是良田被淹,而后便有村庄被淹,到后来黄河决堤,水灾泛滥,当地官府带头将城中百姓转移。
黑石寨附近的山头都被百姓占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再持续几日,只怕寨子早晚会被人发现,那铁矿也就……”
说到此处,黄觉声音中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紧张。
黑石寨被发现也就算了,若铁矿被暴露在官府眼中,被收走还算好的。
若是追根究底查到黑石寨的头上,被发现他们一直在开采甚至锻造兵器,那可是造反的大罪啊。
安重华也是心中一沉。
这段时日她忙于祖母的丧事和死因,竟将黄河水患这桩大事全然抛诸脑后,以致如今事情发生她才醒过神来。
若她早有打算,尽早安排人手加固黄河岸堤,又怎会有今日窘况。
而且,若她没记错,黄河水患之后不过一月,大庄又发生了更加严重的天灾,以致大庄半数百姓都死在这两场天灾之下。
如今……
沉了沉声,安重华当机立断道:“铁矿之事你不必担心暴露,只这段时日不要再去。
倒是黑石寨,你尽快让大家乔装打扮成难民,混入百姓之中。”
铁矿中开采出的精铁,本就由黄觉之手转入朱蔚月手中。
如今只需让朱家派人遮掩一番,当地官员不明就里之下,自然不会追究。
如今更叫她放在心上的,反而是水灾之后随之而来的瘟疫和粮荒。
更不用说一月后,北地还将发生旱灾,彼时粮草短缺只会更加严重。
前世的这个时候,大庄因为饥饿导致饿殍满地,频有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
若不能解决粮食的问题,前世的惨剧只会再次发生在大庄的国土之上!
打发走黄觉,安重华陷入难以自拔的焦躁之中。
其实前世,大庄本不该陷入如此境地,只不过彼时官商勾结,为了牟利,竟然将粮草和药物大批囤积起来,高价出售。
她还记得,在路边看到饿得腹内空空的百姓后,一转头就看到官府粮仓之中堆积得连麻袋都装不下的大米。
说来说去,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想清这一点,她霍地站起身来。
今生旱灾还未发生,她还来得及筹谋!
“去,将钱运极找来!”
他既在临安建立了商会,若能将这批商人组织起来,掌控大庄的粮草,进行合理调配,未尝不能有惊无险度过这一劫!
钱运极来得很快。
可以说,自从钱二夫人在安国公府门口扬言要求娶安颖初后,他就时不时地关注安国公府的动态,想着有何理由可以上门拜访一番。
没想到,刚打瞌睡就来了枕头,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他轻飘飘地一路入了国公府的后花园,虽然极力控制着不想丢脸。
可眼珠还是控制不住微微往两旁瞟去,希望可以看到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
直至被带到安重华面前,他才将将醒过神来。
“见过郡主。”
安重华虽极力摆出和颜悦色的模样,可神色间还是露出一两丝心神不宁,便也没了心思太过虚与委蛇。
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我记得钱家虽是做酒楼起家,如今大部分收益却是来自粮草生意?”
钱运极心中一个咯噔,不知她这话背后的深意是什么。
是想打探钱家的背景和实力?继而再看钱家有没有资格跟国公府结亲?
想到这个可能,他瞬间心中美滋滋的,斟酌再三道:“郡主这话,对也不对,钱家做粮草生意的确有声有色。
可做古玩、香料、茶叶、布匹这些,也同样风生水起,还有……”
“钱家如今手上存粮有多少?”
安重华不耐烦听他这番吹捧,直接打断了他,“在江南和北地的粮铺,又有多少家?”
钱运极这才察觉到不对,打着胆子打量了安重华一眼,见她不像是要说亲事的意思,这才收拢了心思,慎重道:
“若是旁人问,小人定是不说的,可郡主对钱家算得上再生父母,小人自然要如实相告。
钱家在江南共有米铺三十家,在北地有米铺二十三家,如今整个钱氏米铺的存量,共有三万担。”
安重华提起的一颗心,缓缓放下。
非是为了这些粮食,而是为了钱运极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