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这才察觉到了什么,转身一看,那立在府门外的艳冶柔媚的身影便倏然映入眼帘。
其实女子并未盛装打扮,只着了身极单薄的水红春裳,系了绢丝腰带,绸缎般的青丝被娇红的丝涤低挽着垂至腰间,以至于原就弱骨纤形的身段更被衬得婀娜娉婷。
再加上那张仿佛生来就如此秾艳秀丽的面容,简直是轻而易举便叫在场人的心都酥麻了几分,甚至觉得连多看两眼都是亵渎,却又忍不住想要再看。
这些或灼热或觊觎的视线泱泱当然有所察觉,但她连眼角眉梢都无太多变化,目光只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静静地落在巷口的方向。
直到那方终于出现一道如松如竹的清贵身影,泱泱的双眸才终于泛起些许涟漪。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忍不住大声言道:“陆郎君来了!”
话音落下之时,巷中瞬间喧闹鼎沸声一片。
只见那身着身着绯红状元吉袍的状元郎正端坐于骏马之上朝着这方缓缓而来。
如云的衣袂在空中轻扬,又无声敛却,正如同男人如清水般清肃浩瀚的眉眼,分明温隽,却又坚实而峰嵘。
方才还喧闹的人群却在他微微侧头朝着众人含笑颔首之时陷入无端的沉寂。
唯有泱泱知晓,此时的陆君则已然有了往后那看似沉静而谦和,实则城府极其极深的权臣模样。
而这样的人,自然轻而易举便能叫人不自觉生出臣服之意。
然而也就是这个让裴珣这个男主都在原剧情后期极为忌惮的男人,此时却在翻身下马之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身前。
在取下腰间那块她曾亲手赠予他的佩玉又向她缓缓俯身拱手之后,男人才垂首静静地望着她,低声道:“所幸,君则不负嫂嫂所望。”
这一毫不掩饰的举动自然顷刻就让所有人都看出了陆君则对他这位寡嫂有多么看重,原本那些觊觎的目光也终于在此时有了收敛。
没有人想就此得罪眼前已经是毫无疑问仕途大好的新科状元。
后来迎上来的宫中之人在好一番恭喜寒暄之后留下了所有赏赐之物才转身离开。
陆君则晚间还需去到宫中赴琼林宴,自然也不想与这些无关之人耽搁太多时间。
因而朝着众人行完礼之后,他便在形形色色的目光中领着泱泱回了前院,景元则极有眼色地插上了门栓将那些喧闹之声彻底隔绝在了门外。
陆君则心中虽早已对殿试的结果有了成算,但至少明面上他确实是自今日开始才终于有了保护心中在意之人的能力,因而无论如何他此时都本该是欢喜的。
直到短暂的言语之后,泱泱忽然有些犹疑地将那张所谓荣安郡主派人送来的帖子递到他手中,又将那唤做桐秋的丫鬟所说的话一一告知,他眸中的温润笑意才倏而敛下。
心中早在那日见到那些去往清竹楼的禁卫军时听完段元礼的那席话之后就已然埋下的猜测,也在这一刻彻底落至实处。
陆君则几乎是发自本能地将泱泱所说的一字一句都铭记于心,自然也不会忘记女子曾提起过乞巧节那晚她曾遇到一个戴着獠牙面具且身形近乎九尺的男人。
虽然泱泱只是一句带过,并未提到任何异常之处,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 她不愿透露,陆君则当然无从知晓。
他只知晓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几乎巧合到了极致,甚至在他什么都还没开始查证的情况下,清竹楼就已经被查封,段元礼还恰好将他约在了能清楚地看见当日之事的茶楼。
而也就在殿试当日,他亲眼见到了当今皇帝。
几乎没有任何犹疑,仅凭毫无缘由的直觉,他在抬眸和那道负手立于金銮御座之上的男人对视的瞬间,就确定了泱泱在清竹楼见到的就是眼前之人。
而如今那所谓荣安郡主的生辰宴又忽然设在了宫中,这桩桩件件所昭示的一切无疑都印证了那个他并不乐见的猜想。
那人就如同在暗中蛰伏已久的狼,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早已布好了将猎物纳入股掌之间的引子。
不仅仅如此,那人在他这个所谓的小叔子面前分明就无丝毫掩饰之意,甚至在一步步透露。
陆君则分不清这是他有意如此,还是仅仅只是无心掩饰。
但无可否认,他恐怕再无法如过往数年那般想着入仕之后一心无二效力于当朝。
又或者说,效力于那个已经是显而易见惦记上他心中之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