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去往荀寅府邸的马车里,赵乾哲手里还把玩着那份请柬。
本来他都打算这两日离开济州了,因为眼下的局势已对自己很是不利。
随着鬼戎被杀败,济州危局解开,自然也就到了各方瓜分好处的时候。
而很明显的是,他这个平天军的代表是这几方势力中最不可能得到好处的一个。
其他人,不管是鲁王、太守荀寅,还是梁州军的人,都因为功劳、声望和实力的增加而将比之前更加的强势,接下来的话语权也必然更大。
尤其是梁州军新来的郭寒,这几日与自己见面时的眼神都颇为古怪,似乎带着怀疑与敌意,这让他感到不自在了。
眼下这局势,鲁地很可能就要和梁州军合并,自己再留于此也没有用了,那还不如尽早回洛阳呢。因为留在济州不但难成其事,而且还有不小的风险。
因为这危险不光来自外边,更来自……
可就在赵乾哲都打定主意要离开时,荀寅却突然给自己下了请柬,这就让他在好奇之余又多了几分期待。难道说自己还有机会吗?
若不是实在看不到希望,他也不想就此放弃啊,毕竟自己来鲁之前,可是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说是定能有所收获的啊。
所以在想了昨天一天后,赵乾哲还是决定应邀赴宴。
只可惜,那李济自那日出城后就再未回来,不然让他代自己赴约,就更万无一失了……
这么一路猜想着荀寅约自己见面的真实意图,赵乾哲的马车停在了太守大人的宅邸之前,然后自有其府中总管人等上前相迎,把他和同车的赵寒山给一并迎到了里头。
虽然这次同行而来的还有好几十个护卫——毕竟济州才刚发生过种种变故,赵乾哲又担心遇到危险,出门自然要多加防范——但这些人在进入荀府大门后,便被请到了另一边厅堂里盛情款待,能随赵乾哲一道而入的,也就只有赵寒山一人而已。
对于荀寅的如此安排,两人倒也没有太大的意见与怀疑。很显然,今日这场宴请可不只是为了喝酒闲聊,对方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与自家谈了。
两人很快就被领到了后方院落,荀寅也颇为客气地亲自在院中等候,一番寒暄后,便又随他进入早备下酒菜宴席的厅堂里,分宾主各自落座。
然后,又是如今酒席宴上最普通的敬酒闲话,就好像对方真就是为请自己前来把酒言欢,可赵乾哲心知肚明,自己与之可没有这么深的交情啊。
直到酒过三巡,三人面上都有些见红后,荀寅才笑呵呵道:“赵公子一定很奇怪本官为何要请你前来吧?”
赵乾哲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然后继续听对方把话说下去。
“我也不瞒你,今日请赵公子过来,确有要紧事与你相商。只是因为事关重大,怕隔墙有耳,所以才定在家中宴请,还望公子你不要见怪。”
“不敢,不知荀太守究竟有何要事与在下相商呢?”赵乾哲立刻来了精神,正色问道。
荀寅却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赵公子此番来鲁,其实也是为了替平天军争取我鲁地之助,甚至是投诚吧?”
赵乾哲默然,这点甚至都不需要直说,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现在这情况,你觉着还能达成所愿吗?”
这话又引来了赵乾哲的一声冷哼,这不明摆着的吗?
“所以在下想问的是,在公子看来,你们的底线是什么?”
“底线吗……”赵乾哲皱眉思忖了一下,“鲁地就算不能为我所得,也绝不嫩个落到鬼戎人或梁州军的手上!”
“那你们又能为此做到哪一步呢?”
“等等!”赵乾哲突然打断了对方引导话题的主动权,目光落定在荀寅身上,“荀太守这是想与我平天军合作?”
“这有什么意外的吗?”荀寅反问了一句,“我济州城内的情况赵公子也看到了,我与鲁王并不对付,现在他与梁州军走得极近,我自然只能另找助力了。
“我也不瞒你,对我来说,鲁地倒向哪一边都无所谓,我只在意这里的一切是否能由我做主,而不是由那个不学无术的鲁王!”
这话让赵乾哲的精神更是一振,这可真是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了,当即振奋道:“荀太守这是想与咱们平天军合作了?”
“对,就不知赵公子你可有兴趣啊?”
“可你就不怕如今陈兵在城外的梁州军的报复吗?他们可是随时都可以再出兵攻打梁州。何况,城中还有鲁王等人可为其内应……”
“赵公子你这就过虑了,本官敢保证,他们绝不敢真对我济州用兵,不然他们一直以来的友好伪装不就彻底被撕开了吗?纵然能拿下我济州,那鲁地其他各城呢?”
赵乾哲仔细想来,还真有些道理。
“至于鲁王他们,就更不足为虑了。你也看到了,此番最终能大败鬼戎,除了及时杀到的淄州兵,本官也是居功不小。如今城中将士多有对我表示敬服者,只要我开口,至少短时间里,城中兵马皆可为我们所用!
“再加上还有你们平天军随时可以入鲁,自然更能让他们不敢乱来了。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凭此把济州的控制权从他们两家手上夺回,至少也得让济州,让鲁地在两家之间保持中立……这样一来,公子你的目的不就达成了?”
赵乾哲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慢慢的心里就有了一个猜想。
这荀太守说这么多,做这么多,其实也是想独掌济州大权啊,就跟如今天下各地的势力一般,想要在这乱世之中,获得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么想来,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就迅速消散,当即举杯:“在下明白了,我愿意与荀太守你合作,来,干一杯!”
荀寅见状也露出欣喜的笑容来,当即举杯相就,然后又接连举起杯来,向赵乾哲和赵寒山频频敬酒,直把二人喝得一阵头脑昏沉,竟不知不觉便醉倒在席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