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南赶到的时候,正巧看见赫斯塔大步跨出园区的门。在她身后,许多人仍聚集在一起。
赫斯塔也看见了他,经过他身旁时目光落在他身上:“是索菲又来了吗?”
“是,”梅思南立刻跟上了脚步,“她昨晚收到了你的邮件,但又打不通司雷尽管的电话,所以……”
“司雷警官可能是去了一些信号不好的地方,她为什么不直接打我电话?”
“……不知道。”梅思南轻声回答,“她今天带了一些治疗效果不错的病人回来,索菲说,也许让她们聊聊自己在医院的治疗经历可以帮剩下的人克服用药恐惧……”
“很好的主意。”
梅思南笑了一声,就仿佛这句话是对他的夸奖。
赫斯塔的步速很快,梅思南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在这个过程间,他隐隐闻见一股铁锈与肉腥气,他有些在意地寻找起气味的来处,然后发现赫斯塔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的厚塑料袋。
“您手里提着什么?”
赫斯塔笑了一声:“不该问的,别问。”
……
“索菲!”赫斯塔踏进了行宫外的草地,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与女人们攀谈的旧友。
索菲回过头,她身旁的沃桑德塔也探出头。
“我有事找沃桑德塔,就一会儿,”赫斯塔走到她身旁,“让我单独跟她待会儿行吗。”
“当然。”索菲道,“刚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说,一会儿见。”
赫斯塔微微一笑,朝沃桑德塔挥手。老人迈步跟上,尤尼斯也立刻起身。
“尤尼斯你留下,”赫斯塔觉察到尤尼斯的跟随,“你就待在这儿。”
“我留下?”尤尼斯愣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一声嘲讽,“没有我,你听得懂沃桑德塔在说什么吗?”
“不需要听懂。”
赫斯塔的脸上仍带着微笑,但不知为何,这笑意让尤尼斯感到一阵微妙的寒意。她轻轻耸肩,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目送赫斯塔与老人远去。
“你的房间。”赫斯塔比划着睡觉的手势,“带我去。”
沃桑塔德会意,领着赫斯塔走向自己的卧房,老人也闻见了那股血腥气,她有些在意地望着赫斯塔手里的黑袋子,目光微垂地走在前面。
沃桑塔德的房间在底楼——她是众人之中,唯一住在行宫底楼的人,因为她实在不愿爬那个要命的楼梯。
两人进屋,合上门,整个房间就只剩下窗外的鸟叫声。
“我有东西给你。”赫斯塔低声开口,并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在了临窗的桌子上,“来看。”
即便听不懂赫斯塔的话,沃桑塔德仍明白赫斯塔此刻在要求自己做什么。老人顺从地走到窗边,动作缓慢地解开塑料绳,正当她要扩张袋口往里瞧时,赫斯塔却忽然拦下了她的动作。
“把手伸进去。”赫斯塔一边说,一边抓起她的手腕,停在了袋口。
老人愣了一会儿,片刻的思量后,伸手探进袋中。
起初,当她的指尖碰到那些东西时,只觉得它们冰凉、软……摸起来像是被剥下的熟鸡皮,却没有那种油脂的滑腻,叫人想起细腻的泥沙。它们每一块都略微弯曲,一面粗糙,另一面则满是不规则的起伏。
指尖传来潮湿的触感,那些液体显然是血,这也解释了方才闻到的那股气味。这些东西一头尖,另一头则是齐整的切面……沃桑德塔仍有些不明白,为何赫斯塔要让她以这种方式来触碰这些肉块。这些软肉动也不动,却有一种奇异的回弹感——它们不像鲜肉,但也不似完全的死物。
沃桑塔德的手停了一下。
刹那间,她忽然意识到,这些肉块表面上细小的颗粒感并非鸡皮,也不是泥沙,而是……人类舌面上那种密密的、绒布般的突起。
她的身体骤然僵硬,手指几乎是弹开的——果然,所有触碰过肉块的手指都已经沾满鲜血——那不是什么肉块,那是某个人曾用来说话、发声、吞咽的器官。
那是一根根被切断的舌头。
赫斯塔从书桌上取下一支笔,在一旁的本子上写下“27”这个数字,并在旁边画上了男性的符号。
“一共是27条。”赫斯塔看着沃桑德塔,“不止,是不是?”
沃桑德塔深深地看向赫斯塔,在片刻的震惊过后,她终于明白这些舌头的来处。
“全都……全都死了吗,这些人?”沃桑德塔望着赫斯塔,“你……你把这些人,全都……杀了?”
老人指着黑袋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赫斯塔笑了一声:“这个过程太复杂了,现在和你说不清楚,不过,对,他们死定了。”
看见赫斯塔郑重地点了点头,沃桑德塔屏住了呼吸。她转过身,重新将那个黑色塑料袋的袋口扎好。赫斯塔看着她拿着线一圈圈地将袋口绕紧,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某种祷词。
沃桑德塔再一次握住了赫斯塔的手,她手上的血污也沾染在赫斯塔的手背与掌心,赫斯塔感到老人的手是如此用力,甚至还带着一些颤抖。老人低语着一些话,赫斯塔听不懂全句,只是能听出几个常见的词——诸如“我们”“谢谢”。
赫斯塔再一次拿起笔,在纸面上写下十二区语中的“报答”,然后指了指老人,又指了指自己。
老人目光严肃。
赫斯塔写下第二个词:复仇。
而后,她指了指老人,又指了指窗外。
见沃桑德塔仍未理解,赫斯塔敲了敲纸面上的“复仇”,用第三区语低声道:“继续。你明白吗,继续下去。
“你不欠我感谢,你只欠……让他们偿命。”
……
时间临近正午,司雷匆匆赶回。她正在近旁的小镇调查另一条重要的线索,却忽然收到来自埃芒里亚的一封同步邮件,说是在男爵夫人与水银针监察官的共同配合下,一大批纵火案犯人刚刚落网归案,正在做笔录。
在前往市区之前,司雷决定先来见简一面,把事情搞搞清楚——
27个纵火犯?
这是否有些多得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