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我岂能一人独善其身，抛下满城百姓离开？”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明明是在陈述，却能听到她话音中隐匿的恐惧。
两万兵马兵临城下是何种概念，她无法想象，她从未上过战场，也未真正杀过敌，她自诩自己见识过数万景阳王军点兵的阵仗，看到过他们齐声喊杀时，声音辽阔欲与天公试比高。
可如今，城中没有数万景阳王军，更没有阿爹阿兄，余留的不过几百城中守备军，还有王府的一些侍卫，几百对上两万，何来胜算？
内心的恐惧像是生根发芽了一样，不断滋生，她望着屋外飘零的雪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走还是留……
明明嘴上说着不会抛下百姓的，可心里却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这个问题，她呆坐在堂屋里，不知所措，只是静静看着外头凄凉之景，心里像是有一盏沙漏，不断算着时间。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放亮了，天亮之后，再过不了多久，那两万敌军就真的要兵临城下了。
姜璃，你到底该怎么办……
三人站在院子里，望着屋里已经慌了神的小姑娘，忍不住是一阵心疼。
“我们就这样看着悲剧重演什么都不做吗？”胖子实在忍不住了，他现在是真心疼小姑娘。
先前他们一直说不能扰乱了小姑娘的故事，他们也很想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就一点干预都没有，只是他们何曾想过，故事的结局会如此悲凉。
千年前的姜璃已经承受过一次这样的悲剧了，这里只是她的幻境，如果他们在这个世界之中是存在的，至少小姑娘能看到他们，那他们就可以做些什么。
千年前发生的事无法逆转，幻境中他们为什么不去尝试一把？
无邪不自觉已经攥紧了双拳，他猜不到小姑娘最后会以何种形式惨死于世，那便只能在此之前就直接断绝了所有可能。
“那就阻止出城应战，我们最好现在就把她带走，刚刚那个士兵不是说，从城西门可以离开，我们就从那儿走。”
他一股脑把路线都说了出来，顺便得到了两人的一致认可。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怎么带小长乐走？她现在虽然在纠结，但大概率会选择留下来。”胖子提出的问题，的确值得思考一下，不过他很快发现了盲点。
只见他目光瞥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启灵，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得，都别想了，我们直接用最原始的方法，叫小哥把小长乐背走，如果可以，直接打晕。”胖子说着，还做了一个手刀的动作。
“这么狠？”无邪脸色带着些许狰狞，“你不怕长乐知道之后用雷电劈你了？”
胖子却是意味深长得笑了笑，“这里既然是长乐故事的终点，那大概率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所有的故事就会结束，这里是幻境，小长乐应该也不会怪我的。”
似乎有那么些道理，无邪手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但时间不等人，更等不了他在这儿再去想其他什么办法来补救，如此看来，胖子的方法就是唯一能用的了。
于是乎，三人一合计各自看向对方默默在心里打了气，随即直接涌进了屋里。
姜璃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张启灵给扛在了肩上，的确是用扛的，就像是扛麻袋一样。
好在现在还是凌晨时刻，天都未放亮，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两旁路边挂着的灯笼闪烁着妖冶的光。
“张启灵你快放我下来！”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我不能离开这里。”
一路上被人抗在肩上飞快奔跑，姜璃只觉得自己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一般，可她敌不过张启灵，甚至连一点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长乐我们带你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就安全了！”无邪的声音里还带着大喘气，可他依旧不忘给小姑娘解释。
胖子赶紧附和说：“对！两万人，你是敌不过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逃出去，北上不管是去皇城还是去边境，找你爹你哥，只要找到任何一方回来，长沙郡就都有救了，这不比你死守在这儿强？”
姜璃这才知道，他们这是想带自己离开长沙郡。
她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暖意，可脸上却泛起了苦涩，她很快冷静了下来，没再反抗，只是轻轻拍了拍张启灵的肩。
“张启灵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这么平静？不应该啊。
三人闻言，步子不由放慢了一些，张启灵微微皱了下眉，像是在征求两人的意见，无邪看着他肩上安静的小姑娘，随即才点了点头。
总算是站到了地面上，姜璃忍不住长舒了口气，随即才仰起头看着面前三人，她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映照着天上的飞雪都平添了几分颜色。
“长乐我们要抓紧时间离开了，再待下去就真的走不掉了。”无邪声音离带着焦急，他们无所谓，反正在其他人眼中就像是个透明人一般，但小姑娘不一样，她是活生生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人。
他说着，就要上前去拽小姑娘的手腕，只是他还未触碰到小姑娘时，就见面前之人不动声色得后退了半步，然后对着他摇了摇头。
“无邪哥哥，我不能走。”
无邪愣住，看着面前小姑娘的目光都带着气愤，只听到他瞬间提高了音量，喊道：“你留在这儿会死的你知道吗？”
音落无声，世间陷入一片寂静，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大了一些，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了下来，落在了他们之间，像是一层屏障，将他们隔绝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姜璃沉寂良久，对于他口中的那个死字满心思绪，那话就像是质问自己害怕死吗一样，可当她在心底无数遍质问自己时，所有的回答都是，她怕。
她怕死，是真的害怕极了。
她才刚刚过了十八岁，她还正直芳华，她还有许多未看过的风景，还有许多种人生未体验过，甚至还未等到家人归来，她从不曾想过，离别会来得如此突然。
可她知道，自己的贪生怕死，在满城百姓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几人就这样看着她面上的笑意逐渐散尽风雪之中，悲伤染上眉头，孑然一身的身影屹立在雪幕之下，余留一片孤寂，最后就只听见她的声音里像是夹杂着血泪一般，轻轻说道：
“可我没有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