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拉着张启灵走下了祭台，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见人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无邪带着几分无奈，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哥，我知道你在幻境中一定看到了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你刚刚说的庄子衿，到底是谁？我跟胖子都对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印象，他是不是跟长乐有关？”
无邪的猜测并没有错，而且他们也确实没有在幻境中看到有关庄子衿的只言片语。
张启灵默默抬头看向他，眸中清冷平静的没有半点波澜，可又让人觉得，这双眼睛中藏了太多故事。
“他们有关系，但我不知道，也不明白。”他所经历的，都是片段画面，只有在送葬时端着姜璃的牌位的举动，让他猜测，两人关系必然匪浅，以及那同姜璃语调极为相似的话。
未婚亡妻……
他现在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画面那些话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只是，他其实也猜到了，庄子衿大概就是姜璃的未婚夫婿。
庄子衿，子衿，到底是谁？自己又是谁？
可他却没有将这些话告知给无邪，似乎是有意的隐瞒，他沉寂着看向面前的墙壁，眸光微闪，清冷的面庞上还沾染着绿色的汁液，就宛如神明沾染上了点点淤泥。
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好像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很快，解宇臣的声音就点醒了两人，现在最主要的事，就是找到出去的路，只是张启灵却在站起身一瞬间，突然在墙壁上看到了什么。
只见他微微皱眉，两步上前走到了墙壁面前，透过层层叠叠的枯藤，墙壁上似乎写着什么。
“这是什么？”无邪凑上来，疑惑道。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抽出了匕首，砍断了面上的枯藤，这才看到底下写的字，那像是用刀一点一点刻上去的，还依稀能看到字间那不甚规整的划痕。
亡妻姜璃……
“这，这这……”无邪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墙上的字久久不能平复，眸中满是震惊得看向一旁冷静异常的张启灵。
长乐成亲了？
可她才十八啊！
无邪突然想起从前小姑娘总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放在从前都是该孩子满地跑的年纪了，现在看到这墙壁上刻的字，他突然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张启灵面上却没有半点波澜，眸光淡淡，手指轻轻拂过墙壁上的字，感受着指腹下的痕迹，他突然很大动作的收起了匕首，好巧不巧，匕首狠狠划过了墙壁上的字。
下一秒再看时，墙壁上的字已经被毁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无邪大惊，“小哥，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这字说不定真能让长乐想起些什么呢？
“手滑，意外。”
张启灵声音清冷，只吐出了四个字，说罢，就直接将匕首收回，抬步朝解宇臣那边走去，没再看一眼墙壁上被自己毁坏的字。
无邪一脸诧异，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丝冷嗖嗖的气息，刚刚那一下，要是意外，他无邪名字就倒着写。
黑暗之中，姜璃蜷缩着蹲在地上，唯有头顶一束光打了下来，照亮了周身一小块儿地方，那光像是带着暖意，而四周却冷得可怕，也静得可怕，她紧闭着双目，甚至连睁眼都勇气都没有。
那黑暗的四周，像是有无数恶鬼无数邪祟正虎视眈眈看着她，邪念滋生，像是猩红的血逐渐在雪白的土地上蔓延开来。
世间寂静无声，仿佛只有她一人，她只是清晰得感受到，那束照在自己身上的光越来越小，四周的冷意从手脚开始侵蚀着她，仿佛有无数小针扎在身上一样，一下比一下更重。
她好冷，好疼。
“阿娘……长乐好疼……”
小姑娘呢喃的声音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胖子微微震了一下，随即直接上手翻看着小姑娘除了肩上的伤口，还有哪儿受了伤，可衣裳上除了肩头那处的血窟窿外，再没有哪儿是破损的，他忍不住话音中都带上了几分着急：
“小长乐你哪儿疼？哪儿疼你跟胖哥说说。”
姜璃身子微微颤抖，惹得肩上刚包扎好的绷带，又能看到丝丝血迹渗透而出。
“长乐，好疼……”
像是骨头被人碾碎了一样，像是魂魄被抽离体内，像是无数刀子扎在身上，甚至连呼吸都觉得痛彻心扉，她真的好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她时常会想，自己留下的这条命，到底是为了什么，斯人已去，故国不复，难道就是为了叫自己孤零零存在于世间，看花开花落人走茶凉，永远不得善终永远逃不出时间的禁锢吗？
如果这样，她宁愿，一开始就没有醒来……
“姜璃，醒醒！”黑瞎子面上带着焦急，猛得摇着昏迷不醒的人。
不能再睡下去了，再睡下去，人可能真的就醒不来了。
最后是什么结果，黑瞎子心里清楚的很，姜璃，从不在意生死，即便是在从前，她都是如此，一个宁愿求死之人。
像是光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姜璃蜷缩在那束几乎不可见的光下，身上被无数双手紧紧抓着，它们试图将她拖进无尽深渊，让黑暗侵蚀她，只是，那只手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姜璃！”
黑瞎子一声怒吼，刹那间，祭台四周的柱子瞬间亮起了光，是昏黄的烛光，摇曳的烛光点亮了整个祭台，紧接着，便看见姜璃突然坐起了身，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小长乐醒了！”胖子都快激动哭了，就差摸眼泪了。
眼前的光，无比刺眼，姜璃只觉得四周都模糊不清，她摇着脑袋，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力气，她微微侧目，看向一旁还僵着动作的黑瞎子，眸中万籁俱寂。
她手撑着地上，试图站起身，却在双手触碰到祭台时，心中猛得一阵，她几乎使了全部的力气，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脚下踉跄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叫她差点没再跪下，肩上的伤扯得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这才看到，祭台上那只巨大的麒麟图样，还有几乎被鲜血汇满的沟壑，瞳孔微微颤动。
“快走，不能待在这儿，会死人的！”她沙哑着声音，面向几人时，脸上是少见的慌张。
脚下步子因为乏力不断后撤，差点再次倒下时，身后一人突然接住了她。
“诶！”黑瞎子惊呼一声，看了眼自己伸出的手，又看了一眼已经将人搀住的张启灵，顿在半空的手僵了片刻，随即尴尬得收回了手。
“张启灵，带所有人，离开这儿。”姜璃突然紧紧攥住了张启灵胸前的衣裳，一字一句，话音中像是带着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