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晨阳伤势已经好了一些,只是每天呆在医院中,颇为浮躁。
他本来伤的不重,多为皮外伤,只需安静修养几日便可出院。可料不到的意外,导致他双手,尤其右手,伤痕最深处近可见骨。
即便手术之后,对于五指的感知力都有些迟钝。
工作,庞家,情感,即将到来的国奥会……
等等事情叠而交复,他却连病房门都迈不出。
被袭击后,安保,警方全部都变的紧张。或便衣在医院内,或守在门前。
他出不去,闲杂人等亦进不来。
平时除了接打电话,只有母亲一个人在陪护。父亲跟妹妹倒是找机会来了一趟,见他没大碍,来匆匆,去匆匆。
而最紧要的案件,亦暂时被搁置了。
行凶者被抓到,幕后主使也已抓到,案件最关键的那个叫涂小山的男子,仿佛人间蒸发。通缉悬赏发布,也如石沉大海,不见动向。
虽然早晚会落网,会调查清楚。短时来看,完全陷入了僵局。
烈日当空,时至正午。
窗外白雪犹存,正自消融。
刘晨阳吃过中饭,躺回床上,惯性用左手挨个去捏右手五指。
木头一样,特别用劲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些麻意。
他不算是专业的拳击运动员,但毕竟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念想。如今手上的感觉,让他恍如失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伤了就是伤了,痊愈后只怕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抬起手,纱布下遮盖的那条横贯掌心的断纹,似还清晰可见。直至听到母亲脚步声,才若无其事拿起手机。
陈悦刚刚丢完房内垃圾,进病房,脸色就温和中自然带着笑容。
她熟练将病床靠背调高,坐在床头探头往儿子手机屏幕瞧了一眼:“总天天刷这些没营养的视频,医生让你多休息休息……”
“每天睡十几个小时,还要怎么休息。”
“是不是特别闷的慌。”
“嗯,想出去走走。”
陈悦考虑半天:“再忍忍,外头积雪刚融,还有点冷。”
“中午冷,那什么时间不冷!英达情况多严重,要不你回燕京吧……”
“公司不要,也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再说,庞家的事理不清楚,我放心不下。”
“不是已经抓到人了。”
“都是些替死鬼,扯不到庞家身上。事至此,跟他们有没有关系,该做的事一样不能少。不然,没记性!!”陈悦随口闲聊着打岔:“阳阳,不用操心这些,这次无论如何,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没证据,还让你那些燕京的朋友一直耗在这,合适吗?”
“我替你外公捐那笔遗产,没人嫌不合适。为此,我几乎得罪陈家所有人。如今这点事儿,他们都觉得不合适,什么是合适的?”
扶着刘晨阳下床,陈悦强行往儿子身上披了个厚重外套:“别下楼了,就在走廊转转,随便走走。”
“在走廊还不如在病房里走。”
“好,去外面,去外面。裤子得换,真挺冷。坐回去,我帮你换……”
“不行,你出去。”
陈悦忍不住笑:“要是害羞,我让门口工作人员进来帮你。”
“我自己没问题。”
陈悦知道孩子大了,倒没再继续调侃。抬步离开,掩住了房门。
……
刘晨阳没换裤子,而是又象征性加了条宽松休闲裤,跟母亲一块去了住院部后面散步区。
他早在病房里快憋疯了,眼见难得一见的雪要化完,才忍不住提及。
阳光,短暂驱散烦恼。
刘晨阳沐浴在光下,偶尔踢一脚路旁积雪。
扬起来的碎屑,随微风起,凉丝丝的落在脸上。
“别这么调皮行不行,万一有人路过滑倒……保洁阿姨偷看你半天了。”
陈悦边数落,边转眼对远处阿姨致歉。细心把衣服往儿子肩上拢了拢,不知想到什么,唇角笑意不断。
“阳阳,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看到雪的时候是几岁?”
刘晨阳仔细回忆:“应该没上幼儿园……啥都记不太清,就记着在兰君家看电视。外头太冷,房间热腾腾的……”
“刚过三岁,大早上就嚷嚷着去董叔叔家串门。不让你去,就在地板上撒泼。没办法,赶紧哄着吃点早饭,让你爸把你送去的。”
“当时我还说,你跟兰君有缘,差点给你们订娃娃亲。想想你要是跟兰君结了婚,妈估计啊,她对你比我对你都好。”
“你想说啥!”
“想说你如果不喜欢芷兰,君儿其实也不错。上次见她,能感觉到,她跟小时候一样,没大的变化。”
“我们俩如果有缘分,早结了,哪用等到现在。知道你意思,担心我继续跟徐璐在一块,想我能早一点开始新的感情……但也不能乱点鸳鸯谱,不尊重别人。”
“这怎么能叫不尊重?”
“我明明对人没那方面意思,在一起,不是害人嘛。”
“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对人没意思。兰君听说你的事,早想过来。是我考虑这边环境复杂,帮你在推脱……你还倒打一耙,说妈不尊重人。”
“摊上你这种儿子,凭白比别人活的累!”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轻松点。”
“听话就行。”
刘晨阳干脆:“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陈悦掸了掸他身上雪渍:“妈不会强迫你跟谁在一起,或者强迫你结婚生子。妈只要你答应一件事,以后永远都不准再跟徐璐联系。”
“你这几天心里难受,妈能看出来。可比起这份难受,未来还很远很远。记着,你的命也是父母的命!你爸那天来看你,不是我硬拦着,他想去庞立敏所住的医院!!”
刘晨阳无端沉重,要说点话,语塞心涩。浸于突如其来的情绪中,无以抽离。
但理智告诉他,确实要放下了。
以前,现在。
生活如逆水泥行,看不透,看不破。恰逢死生交替,意外发现,生活中远远不止一个人重要。
走动间,远处西装革履的靳涛往这边行来。人未到,声音先道:“正找你们,听护士说在这。有线索了,那个叫涂小山的人是从东南国际机场离开,袭击前两天才办的护照。这么快的流程,不正常。”
陈悦莞尔:“你消息倒挺快,我刚接到电话不久,已经有人过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