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后，常莽先从洞里出来了。
“里面有什么？”我看着走过来的常莽问道。
“那里面是座墓，葬着一位澜朝时候的武将，打仗的时候带队伍进的山，但是没能走出就死在山里了，被部下就地葬在了这里。”
“老鬼呢？还不出来？”我看了看洞口问道。
这种已经死了很多年的鬼估计早就已经轮回几世了，那墓里面不会有他的游魂滞留的，况且如果真的有一只死了那么多年的鬼，我不会感应不到的。
“一会你自己问他吧。”常莽说完哼了一下摇摇头，牵起小芮往前面走了。
小团那只好事的老狐狸自然是跟我一样好奇的，于是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后就向着那个洞口走了过去。
我和小团顺着洞口的石头慢慢爬了下去，这是一个上窄下宽的天然洞穴，估计当初那些士兵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修坟挖墓的，索性直接找了天然洞穴来安葬。
洞底黑漆漆的温度明显比外面要低一些，我和小团向着洞底深处走了两步，看到老鬼正背对着我们似乎研磨着什么东西。
“老鬼，你干嘛呢？”我在背后叫了他一声。
老鬼肩膀顿了顿并没有回头。
“小白，你别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老鬼的声音严肃，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许哀求。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我有点发懵，但是还是停下了脚步站在了原地，多年的老友平日里即便再是嬉笑打闹，对彼此的尊重还是必须坚持的原则。小团闻言也是乖乖的立在了我的脚边并没有再上前。
“老鬼，你怎么了？没事吧？”老鬼这样异常的表现引得我内心一阵不安，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又不敢轻易的再靠前去看。
“小白，你带小团先上去，我就快好了，等到了外面再说吧。”老鬼仍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研磨。
我虽然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听从了老鬼的话，确认了这下面并没有危险后带着小团爬出了洞口，不论是人是鬼是妖是兽总会有些自己的秘密，我想朋友之间应该更多的是尊重和理解吧。
我带着小团一直在距离洞口不远的地方等着老鬼上来，常莽牵着小芮在瀑布上飞了两圈后，也落回了我们身边，常莽会飞的事情被小芮知道后，那丫头又发现了新的人生乐趣。
“还没上来呢？”常莽有些皱眉的说到。
我很疑惑的看着他，他一贯是我们中脾气最好的，从来不会因为等待而表现出不悦。
“你是不是疯了？你想湮灭吗？”常莽突然对着洞口的方向喊道。
我赶忙回头，才看到老鬼已经从那洞口里飘了出来。只是老鬼似乎已经不能显现实身了，他只剩下了一个飘忽的虚迷鬼影，我非常惊讶的向着老鬼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怎么……嗯……”我的话还没问出口，老鬼把不知道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我嘴里，同时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防止我吐出来。
“咽下去，求你，咽下去。”老鬼用虚弱的声音祈求的说到。
我瞪着眼睛不明所以，但却是乖乖的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常爷爷奶奶怎么了？她在跟谁说话？”小芮满脸疑惑的看着常莽问道。
“这个老疯子！”常莽气鼓鼓朝着老鬼就打出了一道青光，然后抱起小芮飞出了好远的距离。
常莽的青光加身后，老鬼似乎是恢复了一些力气，看着我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后才如释重负的坐在了洞口的石头上。
原来这个洞的特殊环境能够汲取天地日月的精华之气，在那个武将的尸身上孕育出了一只血灵芝，一般的血灵芝都是长在棺椁的木板之上的，在人间也是一种难得的药材，而这只却是直接长在了尸骨之中的，虽然同为血灵芝却并不是人间凡物，而是能够医治灵兽仙家的仙草。
老鬼对于我脸上的伤一直都耿耿于怀，所以这么多年遍翻医书，知道了这种仙草血灵是对我的伤有所助益的，虽然不能完全治好，却能修补残缺的坑洞，让我看起来不再那么恐怖骇人。
但是我的伤是被恶鬼蚕食导致的，所以必须要以鬼身补缺才能修复，老鬼是用自己的鬼身为我做了药引，才制成了那颗丹药。
我扯开老鬼的长衫后才知道，他把自己胸口以下的鬼身全部研磨进了丹药来为我治伤，所以常莽才会如此气愤，如今的老鬼只剩下了双臂和肩膀驮着头飘了。
小团哀戚的想要去舔老鬼的手背，可是伸出的舌头却直接穿过了老鬼的手落到了石头上。
“老伙计，我以后不能再抱你了。”老鬼略带遗憾的说到。
“你是傻子吗？还是已经疯了吗？你觉得我在意这张脸吗？我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过得很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些气急败坏的数落着老鬼。
“因为太难得了，十几年了我每天都在翻看三界医书，却只找到了这么唯一的一个勉强能有所助益的方法，而这种血灵芝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真的太难得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能不能再找到这血灵芝，我都不敢确定了。”老鬼抿着嘴，低头整理着自己的长衫。
“徐！仕！达！”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表达我心中的情绪。
我们就这么静静的相对而立，我看着他已经飘忽虚幻的残影内心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我背你。”我转身用背对着老鬼说到。
老鬼并没有拒绝，他大概也已经再没有力气飘起来了。
他原本就是鬼，如今又只剩下了半身残影，落在我肩膀的时候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原本愉快的旅行，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变得异常的沉重艰难，自那日后小芮再看不见老鬼的陪伴了，而老鬼也再没离开过我的肩头，这位老伙计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是与我融为一体了。
“奶奶，徐爷爷以后还会回来吗？”小芮趴在我的怀里喃喃的问道。
“不会了，他死了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以后不要再提他了，忘了吧。”我一边给小芮裹着被子，一边冷冷的说着。
‘你这么说对一个孩子太残忍了，你好歹也是当过人的，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说几句人话。’老鬼最近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加上常莽每天都用仙法帮他调理，虽然鬼身已经不能恢复，但是状态还是慢慢正常了起来。
‘残忍吗？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还有办法再见她吗？’
自从那件事后，我几乎没有跟老鬼说过一句好听的话，我真的还是接受不了的，在我心里对他是有怨气的，我接受不了他用这样的方式来给我修补这张脸。
‘小白，老鬼说的对，你对他再有怨气也不能这样告诉小芮，她还是个孩子，这样说太残忍了。’常莽也有些责怪的说到。
我转头看了看躺在被子里安安静静的小芮，还是走了过去。
“小芮……”我打开被子才发现小芮已经哭成了泪人，我的心一下子抽的生疼，忍不住抬手抽了自己这张该死的嘴。
“对不起小芮，其实徐爷爷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小芮，虽然你看不见他，但是他一直都在，他就在奶奶的肩膀上看着你呢。”我一边抱起了小芮，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被泪水浸湿的长发。
“奶奶，我想徐爷爷了……”小芮扎进了我的怀里痛哭出声。
老鬼在我的肩膀上也一直都在抹着眼泪，不知道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感动。
我们带着孩子一直到了年底的时候才翻过了山脉来到了老四所在的农场里，看着四周荒凉的样子，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自从老鬼为我治了脸上的伤以后，我10年来第一次摘下了面具，原本蚕食殆尽的鼻翼和一侧面颊终于重新补平了回来，虽然皮肤看起来还是有些疤痕褶皱的样子，但是已经不会再吓坏别人了，小芮也终于见到了我的真实样貌。
“奶奶，你可真好看，这疤痕也挡不住的好看。”小芮看了我半天突然甜甜的笑了。
不是我好看，而是这灵狐的仙性气质已经炼化提升了，从妖媚到风韵，再从风韵到气韵，灵狐的仙性在我的体内修炼的越久我的气质就越发的出众不同，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从稚嫩到成熟的不同阶段，灵狐之美也在慢慢的随着我的修为不断的变化。
我们进到农场的时候那里只剩了老四一个人在，随着运动的结束，所有留在这里的人们都陆续回城返乡了，只有老四不知道是怎么了，仍旧是每天一个人在农场里生活着。
“老四。”
我掀开帘子看到那个佝偻着背坐在桌子前的身影试探的喊了一声。十年不见，老四看起来竟是像个小老头般毫无生气。
老四听到我的呼唤后先是僵直了一下身子，随即肩膀开始微微的颤动，他并没有回头，而是不停的用手擦拭着眼泪。
“老四，娘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