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这家伙好像是洗了个澡才下来，身上裹着浴袍丝毫不避讳的样子。
见他已经下楼了，我就又回到了我的电脑桌旁边准备再开一盘大杀四方。
“徐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衣服呢？”老鬼接过了文件一边翻看一边坐在了沙发上。
“哦，刚才姑奶奶收起来了。”
这小秘书叫小雅，其实是个人精，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究竟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仍然面不改色的叫着我姑奶奶。
一来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她就没有失了分寸，二来我说的是假的，那她就是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老鬼听到她的话后抬起头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我。
我努力控制着总想上扬的嘴角，根本不敢跟他对视，认认真真的玩着我的杀。
小雅走后，老鬼直接拔了我主机的电源。
“姑奶奶，便宜占够了？”
“谁让她惹我的，进门就说我是你保姆。”我一脸坏笑的翻了个白眼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给我煮碗面，小保姆”老鬼乐呵呵的丢下一句话就又准备上楼去了。
“你干嘛不自己煮？你干嘛去？”我没好气的朝着老鬼吼道。
“我去换衣服啊，要不……在这换？”老鬼满脸坏笑的对着我做了一个欲解腰带的手势。
“去去去，你个老不正经的狐狸精。”我把手里刚拿出来的苹果朝着老鬼扔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坤明的客栈里断片以后，我每次见到老鬼的时候，心里总有点异样的感觉。虽然我从来不敢问那天发生过什么，但是心里却又似乎总会有点莫名的荡漾。
面刚一出锅老鬼就收拾好了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很喜欢穿正装，从前做鬼的时候总是那件书生的长衫，自从这次回来后，他就终日都穿的西装革履的，很稳重的样子。
“刚才小雅拿来的衣服，你去换上，晚上小芮的公司有个酒会，她说让你一起过去。”老鬼一边下楼一边系着袖扣。
“不去，人多麻烦，我在家挺好的。”我看着他走下来后，转身去收拾厨房里的灶台了。
“我还真的是挺认同凤凰对你的评价，倔死驴。”老鬼直接走到了我身侧，倚在料理台的侧边上看着我，凹了一个还挺帅气的造型。
“我从来不看偶像剧的，只有小秘书那种人才会喜欢那些霸总人设的。”我瞥了一眼老鬼转身继续干活。
“此地无银。”老鬼一脸邪魅的看着我笑道。
他看我不再搭话了，就转身坐到了餐桌上。
“是小芮要你去的，她想让你帮她看看那个人，衣服也是她给你挑的，还给你定了做造型的地方，我就是个被老板支使的司机而已。”老鬼一边吃面，一边跟我说着。
“什么人？小芮恋爱了？”我一脸惊喜的从厨房走了出来，小芮已经四十多了，其实我还是挺希望她能有个归宿的。
“她说不是，但我觉得是。”老鬼说完哼笑了一下。
我虽然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但是如果是我的孙女婿那一定肯定必须要去啊。
我穿着小芮给我挑选的礼服，跟着老鬼来到了一个挺高级的造型管理中心。
我属于平时洗个脸就算是体面出门的人了，所以到了这种地方又露出了我土鳖的本质，一路被人引领安排的妥妥当当，丝毫没有任何自主权。
当我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大厅里的两个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毕竟我可是狐妖啊，在这凡尘人世之中这点魅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老鬼从背后环住了我的腰身，我们一起前往了小芮的酒会。
“你都没仔细看看我，我好看吗？”我坐在副驾驶上转头正对着老鬼。
老鬼嘴角似笑非笑的认真开着车，根本就没有理会我。
我有点无聊的看着窗外的车流，这晚高峰的时间里，聿天的主路堵得人鬼不分的。
“小白，你知道什么叫‘挑逗’吗？”老鬼单手拄着方向盘斜着身子看着后视镜里的我。
“啊？”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只是问个我好不好看就是挑逗吗？
“你那个肩带要是再往下滑，你下车就变裸奔了，你是不是傻？”他白了我一眼继续认真的等他的红灯。
‘把肩带拉好’只有五个字，至于的说那么多废话？我内心咒骂，嘴上也并没有敢反驳。
堵了快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是到了小芮的公司酒店，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酒会，虽然小芮的公司我经常来，但是这样的商务酒会我还是没参加过的。
里面的人都穿着的十分体面，男男女女的看起来都很热情，但是他们似乎都是彼此熟悉的，仅有那么一两个手里举着名片的人。
老鬼说那些手里拿着名片的人，往往都是托关系带进来的小角色，因为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份，才需要推销自己，但多数时候，他们的名片都会成为垃圾桶里的垫底。
那些很年轻傲慢的，基本上都是二代或者三代的公子哥，他们有家族的依靠，不需要推销自己就会有人追着他们一起玩。
另外一些成熟谦逊的，是真正有实力的商人，他们也有可能曾经是二代，但现在基本上都是老成持重独当一面的人。
我听着老鬼的介绍，心里对那些小年轻的公子哥颇为厌恶，胸无点墨又无贤能，只是依靠着家族就可以享受这样的人生，所以公平究竟是什么呢？
“在聿天想要有立足之地，并不是只有经营能力一项指标的，如果没有丁家伯父们和兄长们的政界支撑，小芮其实也很难将企业做到这样的规模。”老鬼一脸无奈的说到。
没错，即使小芮再怎么诚信经营再有商业实力，没有政府部门的维护和支持，也很难将企业做大做强。
丁荣曾经是聿天市政府的干部退休，丁荣的四个孩子也都是在聿天的各个政府部门里的任职的干部，如今最小的那个还没有退休，仍然身居要职。
丁浩和老三的孩子们虽然不在聿天，但是也都在各个省份的职能部门担任职务，除了小芮一个人是经商的，其他的堂兄堂姐不是在部队就是在政府，小芮自然也能顺风顺水的经营公司。
我是不太喜欢张扬的性格，所以进来以后就一直在一个小角落里跟老鬼聊着天，一直到小芮的身影出现的时候，我才开始关注了正厅里的活动。
小芮真的是很美的，她虽然已经年过40，但是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加上一张天生丽质的面庞，让她能够一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我看着我魅力优雅的孙女满心的喜欢和疼爱，老鬼因为是公司里的高管要职，不能一直陪我在角落里隐身，小芮出来的时候，他就走到了正厅里去照料酒会的环节了。
我一个人在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满场的人。
老鬼给我看了小芮中意的那个男人，他说小芮想和他一起合作，拿下西郊的那个鬼楼，当初因为鬼楼的灵异事件，那里进行了一半就成了烂尾楼，现在那里的女鬼已经离开，小芮瞅准了机会想要低价拿下。
虽然我并不懂商业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小芮肯定是会大赚一笔，毕竟砸在手里的鬼楼，别说赚钱了，亏钱也愿意盘活啊。
酒会正式开始后，主台上开始有些小明星助兴唱歌表演，我看着有点无聊，慢慢的走到了露台的窗边，因为小芮中意的那个男孩就在那里看着风景。
虽然我叫小男孩，但实际上他也应该跟小芮的年纪差不多，他总会时不时的跟小芮隔空交换个眼神，微微的举杯共饮。
他看到我走近后微微点头微笑了一下，我也回馈一个清浅的微笑后，就在他相隔几步的地方边看风景边喝酒。
聿河的夜景是十分美丽的，两岸的灯火与水面的波光交相辉映，不远处刚刚建成的跨河摩天轮也已经正式开灯运行。
我们俩就这样安静的站在这里看着夜景，谁也没有跟谁搭话。
我喜欢这个男孩子身上的沉稳练达，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在这样纷繁嘈杂的舞会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傲然。
“嗨，美女，可以一起跳支舞吗？”一个满脸红晕的小男孩朝我凑了过来。
我看了看他满脸的酒气心中有些厌恶，倒不是因为厌恶他喝酒，而是厌恶他看我时候的轻蔑和猥琐。
这个小男孩的身上有老鬼所说的典型的二代气质，轻浮、傲慢、张狂、猥琐。
但我并没有拒绝他的邀约，而是微笑着跟他一起滑进了舞池。
凤凰是非常喜欢交际舞蹈的，从前她在家无聊的时候总爱拉着我跟她跳舞，她可是混过呼海的人，旧政府的真正名媛圈子。
“小姐的舞跳的真好，人也真漂亮的，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小男孩一边跳舞一边开始翻涌了酒意，原本揽在我腰间的手开始上下抚弄着我的背。
我心中十分厌恶，但是面上却是温婉的笑意，这是小芮的主场酒会，我再不羁的性格也毕竟是活了百年的老妖精，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我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的陪他跳舞，一曲舞罢小男孩便想带我离开，这不是正中我意吗，只要离开了这就会，奶奶才好出手教训这个熊孩子啊。
临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了老鬼玩味的笑意，这老伙计是懂我的。
我坐上了小男孩的豪车，这家伙喝了不少的酒，但是却丝毫没有惧怕的自己坐上了驾驶位。
“你不怕遇见查酒驾的吗？”我假装担心的问道。
“姥姥，谁敢查老子的酒驾，那些破警车的配置能追的上老子跑车吗？”那孩子一脸的张狂，笑的让人讨厌。
他这个什么轿跑，我一般统一都叫‘屁驴子’，轰鸣的声音吵得人心烦。
我也没拦着，反正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死不了，就安静的坐在副驾驶上看他怎么作（注：‘作’在聿天话里类似于挑战底线的意思，比如‘作死’就是执意找死。）。
因为已经时近子夜，路上人少车少，加上这孩子喝了不少的酒，他很快就将车速飙到了高速标准，他见我不慌也不怕，就更滋长了某种奇怪的胜负欲，好像偏要吓到我才算达到了目的一般。
只可惜了，奶奶不仅是有百年阅历的人，还是个身经百战的妖，能吓到我的人恐怕都死绝了。
他一直把车开到了郊区才终于是意兴阑珊的开口。
“真没劲，你都不害怕吗？”他的脸上明显有种挫败感，对于这样的孩子们来说，他们唯一觉得有成就的事情好像就剩了不怕死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想玩刺激的吗？”我饶有兴致的转头看着他。
“什么刺激的？”他听到我的话后有点兴奋的躁动。
“你见过鬼吗？”我侧身趴在了中控台上看着他。
他猛的一个急刹车，差点把我给甩出去，我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烦人的臭小子。
“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他满脸兴奋的样子
“我还真见过，我小时候跟我妈单独住在海边别墅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见到的是鬼，我妈偏不信我。”
这小子有灵智，我早就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还真的见过鬼，那就更好玩了。
我指点他把车开到了南马市公墓，我告诉他，只要他敢在这公墓里住一晚上，我就服他。
他一个人颤巍巍的朝着公墓深处走了过去，我则转身去找小胖子喝酒去了。
“你可真行，把他自己丢在那里，不怕吓坏了啊？”小胖子乐呵呵的跟我打趣道。
“有什么好吓坏的，你这公墓里又没有厉鬼，不过只是几个休息的鬼差罢了，他们不会把他吓坏的。”我端起一杯青叶酒一饮而尽。
比起酒会里那些昂贵的红酒，我还是更喜欢廉价的青叶酒。
公墓这样地方的是鬼差办公的场所，所以不会有恶鬼厉鬼敢来造次，但是墓园里休息的鬼差被小男孩的阳气吵得睡不着觉，当然也会起来戏弄他一番的。
所以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看到趴在地上呜呜哭泣的小男孩心中不免一阵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