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一共3分钟,一直在播放着清洁工清理病房的枯燥画面。直到2分四十秒的时候,能看到,连接着洛慧娟的某个仪器的电线插头,被正在病房里拖地的清洁工,撞掉了。
仪器屏幕上原本跳跃的曲线,在一瞬间,暗掉,消失了。
在那之后,清洁工草草拖完地,很快离开了病房。临走前,他回头,隔着玻璃看了眼病房里面。
这个动作很不寻常!
洛希几乎立即就断定了,是谋杀!
她姑姑是被人谋杀致死的!
是谁?!
为什么要害她的姑姑?
洛希抬手捂住胸口,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痛,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仿佛要把她淹没。
她像一条搁浅的鱼,本能地张大嘴巴,拼命呼吸,却只是徒劳,窒息感如影随形,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一门之隔的外面,傅诚深正站在客厅里。
刚才洛希听蒋依依的语音消息时,并没有开大音量,他只隐约听见了监控视频,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洛希反应大到连手机都握不住,掉在了地上,他才意识到,出事了。
他人虽然被洛希关在了门外面,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里面并没有开门的意思,便抬手敲门。
“洛希,开门。”
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他皱了皱眉,提高了声音:“洛希,把门打开。”
还是没动静。
傅诚深脸色沉了下去。
他现在还没搞懂,是她听了蒋依依的什么话,又对他有看法,生闷气不想看见他?还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直到他听见了卧室里面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她,似乎,在哭?
傅诚深不再迟疑,一脚把门给踢开了。
卧室里,她显然是受到了惊吓,眼尾通红一片,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泪水。还维持着瘫坐在地上无法站起来的姿势。
手机被她丢在一旁的地板上,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在动,隔着一段距离看过去,像是哪里的监控。
是蒋依依发给她的?
“洛希?”
傅诚深脸色不太好看,声音也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慌乱。
洛希呆呆地抬头,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她没有焦点的视线扫过男人的脸,嘴巴张了张,却是一个声音也挤不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他抬脚,向她靠近。
她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他的话,也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看到有人过来,畏惧地往后瑟缩了下,两只手环抱住她自己,大口大口地喘气,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甚至因为喘气太急,还开始干呕起来。
傅诚深眉头瞬间拧紧,转身就走:“我去给你拿杯水,你喝了会好受点。”
公寓没有净水器,保温瓶里的水又太热,无法直接入口。傅诚深想了想,果断打开冰箱冷冻室,他把他昨天买给她的冰淇淋拿出来,捂在手里,先把自己的掌心弄凉,又用大手去拍洛希的脸颊。
她病刚好,他怕她身体太虚,承受不了冰淇淋的冷。
洛希猛地一激灵,视线重新定了焦,看着眼前的人,颤声喊了句:“傅诚深。”
声音弱得像快要断气的小猫。
“要帮你找医生吗?”男人拧着眉问她,声音果断干脆。
洛希茫然地摇头:“不用。”
男人垂眸深深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把冰淇淋扔了,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那先躺着休息。”
洛希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只是,在被他抱起来的瞬间,她迅速伸手,把落在地板上的手机捡了起来,同时按下了锁屏键。
他注意到了,什么也没说,面色平静地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
她这时候像是恢复了点力气似的,在他怀里动了动,脸往里面偏了下,蹭到了他胸口。
很快,她被抱到床边,只要他一松手,她就能躺在柔软的床上。
可他没有松手。
他垂下目光定定看她。
她脸色依旧白得厉害,身体微微蜷缩,像极了一直受惊的小兽,在本能地寻找她的庇护地。她安静躺在他怀里的模样,乖巧,柔顺,极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是个只会寻求男人保护的女人,又或者,他没有看见她刚才的小动作,那么此刻,他也许会心疼她。
只是现在,没有。
他就维持着抱他的姿势,垂头,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视线一贯让人感觉到压力。房间里寂静无声,洛希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渐渐平息。
随之一起的,是渐渐恢复清明的思路。
她把脑袋从他胸口里钻出来,分开一点和他之间的距离,眼睛无力地闭着,声音也有气无力的:“傅先生,我感觉很累,我想睡了。“
他”嗯“了一声,把她轻轻放到了床上:“那就睡吧。”
洛希一转头,视线和他对上。
他虽然没说话,可目光里的压力仍在。
洛希知道,他这是在等着她主动开口说给他听。
可她能说吗?
监控镜头根本没有拍到凶手的正脸,只是拍到了医院统一制式的清洁工制服,以及帽子和口罩,单单凭借着视频里的身高体型,并不能锁定凶手是谁。
也就是说,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害姑姑的凶手。
这件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
蒋依依那边,她会叮嘱不要泄露出去。至于傅诚深……
洛希忍不住在心里轻声问自己:傅诚深是值得她百分百信任的人吗?
她心里有了答案,便把头偏到一边,再不肯和他对视。
“傅先生,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她轻声说,并不在乎会不会惹他不高兴。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目睹过她哭泣的原因,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傅诚深有一丝幻觉,觉得她这会儿的声音也湿漉漉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他心里涌起一丝烦躁,目光在她后背上沉沉盯了一会儿。
她这幅模样,明显就是出事了。
可她不愿意倾诉,准确地说,是不愿意向他倾诉,甚至还试图瞒过他。
光是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那股烦躁的劲就越发旺盛。
“随你。”
他淡淡出声,很快离开了卧室。
甚至还把卧室门给重新关上了。
她不想见到他,巧了,现在,他也觉得她不顺眼,不想看到她。
洛希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客厅里的动静,确定傅诚深没有再进来卧室的打算后,就把眼睛睁开了。
睁得大大的,静静盯着天花板。
大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从视频里看,那个撞掉姑姑仪器插头的清洁工虽然伪装得很像是无心之举,但最后那个回眸出卖了ta。
许多悬疑片里都讲过,杀人凶手得逞之后,大概率都会返回现场,确认自己的杀人成果。视频里的那一眼,就是凶手在确认ta的成果。
所以,她可以确定,凶手是有备而来,故意针对姑姑实施的杀人计划。
那么是谁,一定要置姑姑于死地?连病重到无法自理的程度也不肯放过她?
洛希把她知道的,和姑姑认识的人都细细回忆了一遍。
也许是曾经拌过嘴结过怨的街坊邻居,也许是制衣厂的竞争对手,也许是被姑姑开除过,就此怀恨在心的制衣厂工人……
到底是谁,为了报复姑姑,甚至敢杀人?
洛希一个一个地分析,又一个一个地否认。
直到,她想到了一个人。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荒谬,可当她想起那个人的时候,脑海中的其他人选就瞬间自动清空了。
她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门边,先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外面的动静。
门锁在刚才傅诚深闯进来的时候被弄坏了,现在他随时可能进来,她不得不加倍小心。
确认了客厅里没有异样后,洛希蹑手蹑脚去了阳台,拉上推拉门,给蒋依依打电话。
“依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压着声音开口,“我想见一个人。”
蒋依依很爽快,问她要见谁?
洛希说了个名字,怕蒋依依不知道,又补充道:“他现在应该在江城监狱里服刑。我曾经申请过去探视他,可他不同意,监狱那边拒绝了我的申请。依依,我需要见到他,有些事,我要向他求证。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关系,让我能探视他?”
蒋依依立刻明白了,洛希要她帮的这个忙,并不容易。
如果她哥哥还在国内的话,洛希也不会求到她的头上。这个忙,需要动用到蒋家在江城的势力。
只是,蒋家的势力,从来不是她这个不会继承家业的女儿能调动的了。
蒋依依为难地开口:“抱歉,洛希,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你。”
她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真诚建议道:“要不,你问问大舅舅吧。以傅家的势力,如果他肯出手帮你,事情一定能办成的。真的,洛希,你去找大舅舅吧,你求他,比求我有用多了。”
“不用了。依依,还是谢谢你。”
洛希挂断了电话。
她想求的事不好办,蒋依依不肯帮忙也是情理之中,她和蒋家非亲非故,也没有足够的背景和家世,配得上和蒋家交换资源。
只能另想办法了。
洛希落寞地笑了笑,就算再不甘心,此刻也无计可施,只能先回卧室。
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睡一觉,就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谁知,刚一转身,就差点和傅诚深撞个满怀。
他也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悄无声息的,像一个暗夜里的幽灵。
“你吓到我了。”洛希心虚地后退两步。
男人没和她争辩,清冷的目光将她完全笼罩住,凝视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你求蒋依依的事,我能办到。“
“洛希。
他喊她的名字,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旖旎,喉结滚动,淡淡开口,“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