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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清就这样分秒必争忙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县委书记王正清的电话,电话中的王书记有些紧张,告诉了郑清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明天,九月二十七日上午十点,厚援朝副省长将陪同分别来自水利部与农业部的两位司长,来冷水水库大坝调研。

他们这一行人将轻车简从,低调的他们不愿意惊动地方省、市、县领导!

但王正清与郑清自己两人,在不惊动县乡两级政府参与接待的情况下,可以在大坝上低调的陪同,不过要遵守保密纪律。

怪不得王正清说话的语气比较紧张!他这才刚刚有点点实质性的背叛厚援朝,厚援朝就马上要杀到山江县!

而且,这事情明显透着诡异:

一是级别的不对等!

哪有副省级官员主接待司局级干部的?如果是省里的厅长们主接待,他作为分管领导露个面,宴会上陪着喝两杯还差不多!

而这次是省厅都不惊动(瞒着),市、县、乡三级政府也不惊动(瞒着)!他们要干什么?

二是跨部门!

那两位司长都来自不同部门!如果是为了完成国务院一个共同的任务,那还差不多。否则,一般都会尽量避免一起……

三是时机很敏感!

经过省、市、县、乡四级政府主要领导,紧锣密鼓督办补办大坝的工程流程手续,明天将全部办好而送给投资商过目,意味着实质性投资谈判,明天就可以开始。

所以,这肯定是厚援朝要搞大动作!至于他具体是想要干嘛?不知道!

恐惧源于未知,别说王正清紧张,郑清也瞬间紧张了起来!最让人郁闷的是,厚援朝还煞有介事的宣布了保密纪律,让这两人想找个人商量都不行!

两人电话里聊了好一阵子,却都分析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这事情,肯定是与即将签约落地的投资项目有关,至于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有天知道!

经过最初的慌张,两人也总算是无可奈何地安定下来了,反正伸手一刀缩头一刀,就先由他去吧……

二十七日上午九点,看情况一夜没睡好的王正清书记,坐车到大坝上就将司机秘书都赶跑!郑清也已经早在忐忑的独自等着。

两人相视无言,看得出郑清还好点,因为他与厚援朝反正就那样了!可是王正清是真的很煎熬,怎么都掩饰不住那份憔悴……

郑清很想安慰安慰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他:其实没什么大不了,顶多就是这破官儿不当了?

那样可不是安慰,是更加打击他!

于是,郑清也只得瞎指着已逐渐蓄了少半水的水库,及周边提岸山林,为王书记解说着他自己都觉得狗屁不通的所谓美景。

比较奇葩的是,这两个一高一矮,一个青涩一个成熟的两人。居然能很和谐地,一个滔滔不绝的瞎指瞎解说,一个煞有介事的边看边频频点头……

或许,王正清此时心中只是需要,一个同病相怜而无害之人在身边的陪伴。

这样的时间倒是过得很快,十点差几分钟,远处有四辆越野车不顾道路的颠簸,快速地正朝着大坝驶来。

终于还是来了!大坝上这对年龄相差十七岁的两人相视一眼,却莫名其妙感觉此时自己的心,反而都放下了。

缓缓走到适合迎接的地方,刚好车队也开上了大坝。当车队的人全都陆续下来之后,郑清他们也总算有点明白了!

特么的!这就是厚援朝说的要低调?

其中两台越野车下来不少的人,身上杠着的长枪短炮上,却赫然印着中央电视台与新华社的字样!

王正清与郑清两人,低眉顺眼的陪同一旁,傻逼呵呵地连与别人握手的资格都没有,只得就像两个透明人一般,听着厚援朝深情而谦和的解说着这座大坝的由来。

在厚援朝的讲述中,五个月前,他上任分管农林科教文体的副省长后,一次偶然与这个山江县担任县委书记的前秘书谈话中,他知道了冷水水库大坝的事情。

作为只分管农业而不分管水利的副省长,他倒是有心帮帮贫困的山江县人民……

只是,这里作为曾经的老区,这个很贫困闭塞的山江县!难道就会只有一个水坝的问题…而急待解决吗?

当时他与自己的前秘书,这个现任山江县县委王书记的谈话中。他其实,也没找到能马上解决的好办法!

记得,他当时也只是启发着前秘书,要用寻找、挖掘地区潜力,从而努力发展经济的思路,去看待存在的问题。

不过,他也一直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直到四个月前,他发现省政府办公厅里有一个小伙子(指着郑清好好夸奖了几句)!

他经过好几次与郑清接触,每次他都尽量引导着小伙子,这个对发展经济本就眼光独到的人,开始对如何发展贫困县山区经济,进行着深度思考!

直到两个月前,当这小伙子说出:寻找到山区中一定会存在的优势资源,再以市场经济眼光找到民营资本可以赢利的点,然后引进去合作开发,很多问题将迎刃而解!

于是,他毅然决定要将这小伙子,放入贫困县山区的基层中主政锻炼!

当时,他其实是很有压力的!

将一个正舒适地在机关大院按步就班的年轻人,突然扔到情况复杂的贫困山区去主政,一个不慎说不定就毁了一个年轻人啊。

好在,这小伙子没让他失望!

故事讲完,厚援朝这才亲切的招呼着两个傻逼,让他俩在镜头前亮出灿烂的笑脸!分别介绍了他们的名字与职务。

最后,厚援朝还深情地指着远处一栋栋的农家破房子,说他们三个人对这里的老百姓做的事情,实在是都很微不足道!

他非常诚恳地请求央视台与新华社的记者们,说可以有大坝的报道,但坚决不能有任何关于他们三人的报道!

除非,是远处的那些破房子,都变成了漂亮的小洋房的时候!那时,倒是可以对这两个优秀基层干部,进行一些采访报道。

这些屁话,可听得年轻的郑清气血上涌、一脸通红起来,眼见着就要炸了!

是王正清及时地死死握住了郑清的手,在他耳边轻轻一句:记者都是他找来的!

郑清这才很憋屈地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像个傻逼一般地僵笑着继续陪同,直到目送他们拍摄采访完,又扬长而去。

王正清倒是长松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自从昨晚九点多接到厚援朝电话后,他有多担惊受怕?居然闹到还要靠一个小伙子陪伴安慰他,才能舒缓点压力!

“郑清,现在好了!说吧,说出来会好受一点,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郑清滩坐在大坝上,双目无神喃喃着:

“以前,我觉得像杨正明那样,吃着老百姓的供养……心安理得待在几十年前的地主大院里办公,还能大谈特谈自己的工作成绩,是特么的十分无耻!”

“后来,我认为胡小丽那样,凭着一副漂亮的皮囊,人尽可夫不断逢迎的上位!然后啥正事不干,却每每能大言不惭的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攻击着其他的的同事与下属,那就是无耻的极限……”

“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真的,我发现自己对无耻一词,其实一直都在不断的存在着误会!”

王正清也开始神游天外,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很遥远的往事一般,像是在劝说郑清,又像是喃喃自语地自说自话:

“郑清,不要这样子了,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也很不甘心,又十分无奈无力!这些,我都曾经有过……”

“可是,大多数那种…对老百姓情深似海到…让所有人肃然起敬之人或事的背后,其实,差不多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刚才这个故事!特么的!慢慢的你就能适应了,慢慢的你就好了……”

“你看啊郑清,我以前也曾像你一样热血过,可是特么的!你不是也见过…我在全县人民面前声泪俱下吗?当时别说感动老百姓了,特么的!当时我真的连自己…都感动了!”

王正清最的这段话,倒是让郑清瞬间想起了上次,王正清在县电视台的摄影机面前,那个声泪俱下情真意切的衰样!

“特么的!你还说呢!知不知道当时我站在你身边陪着笑脸,心里有多恶心?知不知道你当时……”突然意识到什么的郑清猛地收住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王正清。

“当时特别的无耻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正清大声地捧腹大笑起来。

郑清也被感染到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发现王正清的眼里,隐隐有着泪光!

“现在,比起我老领导今天的表演来,是不是我那天的拙劣表演,特么的很幼稚?”王正清边说边拉起郑清。

“走吧,你要换个角度想想,郑清!至少厚省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再对我们出手,这是个好消息!忙自己的事去吧……”

“为什么?”郑清今天很有些迟钝。

“中央台今天录的不是节目,录的是内参资料,是给高层领导们看的!将我俩拉到镜头前露个笑脸,就是为他的发展经济大视野,为他的知人善任做证与背书!”

“郑清你也不要难过了,这事其实与我们没啥关系的,他只是完美截胡了卓南下省长的工作成绩,而卓省长还蒙在鼓里。”

“所以,不管厚省长心中咋想,但以后他在公开场合…绝对不能针对我俩…被授人以柄,而只能表现出对我俩的关心爱护!否则,他今天就是在作茧自缚!”

早想明白了这点的王正清,一身轻松!

而郑清听明白后心中也好受起来。尽管仍然十分不乐意,自己拼命干出来的工作成绩,成了厚援朝的政绩!

但是,以后一段时间里厚援朝不会再针对自己,这也能算个好消息吧……

只是郑清不确定!他以后,会不会继续再误会了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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