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草地上,栖川栗曲着膝盖,视线紧紧盯视多崎司。
盯着他看的同时,她不断用右手中指敲着嘴唇,反复碰几次后,手又放回膝头打着拍子。
多崎司搂着栖川唯在思考。
视线不时瞥她一眼。
走了一大段山路,这位栖川家掌舵者的衣着依然整齐得过分,脸庞端庄眼神妩媚,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几乎看不到。
更奇怪的事,她的那双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泛着一阵玻璃工艺品般的色泽,像冰块在玻璃杯里融化了,透明的水混入葡萄汁,混得很不均匀。
过了许久,多崎司耸耸肩:“可能也有埋怨吧,但因为对那老头的怨恨更大,所以盖过了对其他人的怨恨。”
栖川栗点点头。
天空悬浮着云,空气无任何异常。
停顿片刻后,她才开口说话:“觉得小姨在看到你变得优秀后,才向你抛出橄榄枝的做法可耻不?”
“正常人都会这样,不可耻。”多崎司坦然答道。
“谢谢。”
栖川栗不无羞赧地眯眯眼,露出萤白的牙齿笑了下。
那笑容给人以欣慰轻松之感,像是在说可以的话在这山顶住上一周也无妨。
下一秒,她眼眶一红,哽咽着说:“以前的事不能怪小姨的呀……”
栖川唯揉了揉太阳穴。
大概是觉得有个这么喜欢演戏的妈妈有点儿丢脸,她直接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那会儿小姨刚刚获得了家族外部事物的管理权,尽管心疼你,家事上也不敢忤逆你爷爷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老古董家族里,家主的话比天皇的话权威更大。”
“得了得了,”多崎司用手推开栖川栗贴着自己的成熟身子,表情和语气都做出嫌弃的样子,“都那么熟了,小姨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
“小姨说的是真的,没有演!”栖川栗又身体紧紧从旁贴来,两只手抱着他胳膊,“你是凛姐的孩子啊,就算小姨不喜欢你也不至于让你被人欺负的。”
多崎司低头看看栖川唯。
“小时候,妈妈确实让我多照顾照顾你。”栖川唯坦率地答道。
有了这个回答,多崎司心里舒服了不少。
“相信小姨了?”栖川栗红着眼眶问。
“信了。”多崎司笑着说。
栖川栗的眼眶瞬间就恢复清明,也不假哭了,她一边用白皙指尖在多崎司肩膀上窸窸窣窣地画着莫名其妙的图形,一边语气轻松地开口:“这些年呢,小姨虽然对家族产业的把控越来越严密,但在家里嘛,还是得乖乖听你爷爷的,碰到讨厌的人也无法一脚踢开,憋屈憋屈!”
“比如说?”
“上次家宴时你不就碰到一个了?”
“那谁的父亲?”
“对啊,就那谁的父亲,要不是你爷爷在,小姨老早就把他扔巴西雨林开拓业务去了。”
“现在也不迟。”
“嗯嗯嗯,现在也不迟,等老家伙下台后,请小司伱代表你爷爷势力的延续,带着他们乖乖臣服在我栖川栗的脚下,闻我的脚臭味吧!”
“肮脏的世界,坏坏的女人!”多崎司无奈地摇摇头,“还有她臭不可闻的双脚。”
“千真万确,”栖川栗靠过来说,“小姨的脚脚臭不可闻。”
“臭不可闻两票!”
“不喜欢?”她反问。
“臭不可闻两票,采纳说法,明天就发传真下去!”
“对,是要投臭不可闻两票,发传真告知全天下。没有一个人为被害女子着想,统统想保全自己,当然包括我在内。”
半开玩笑地说了句无厘头的话,栖川栗把好看的下巴搁在多崎司的肩膀上,盯着他嘿嘿嘿地笑着不停。
感受着肩膀的重量,多崎司侧过头,一脸无语地端详她的笑脸。
脸蛋娇美,五官秀气,明媚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泛着水波,肌肤细腻娇嫩,无一道皱纹。
面貌顶多24或25,怎么也看不出她是要奔四的人了。
像小姨这样的女人还有两个,被她们围绕在中间的感觉太奇妙了,多崎司叹了口气,说道:“和小姨呆久了后,我都觉得自己判断女性年龄的能力正迅速土崩瓦解。”
“是小司的功劳哟,”栖川栗俏皮地翘起嘴角,不无恶趣味地说了句“让一个女人年轻的最好方法,就是充盈她的身心哟,小姨的身心呀,早就已经被小司给充盈满溢了!”
“……咳咳!”
多崎司惊得险些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
大概是觉得他面红耳赤狼狈模样很有趣,栖川栗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成熟丰满的身子在草地上滚来滚去,散出一种别样的诱惑。
“多!崎!司!”
“大哥,听我解释!”
顺着短裙下长腿的优美曲线,多崎司仰望着杀气腾腾的栖川唯,一直白白的,形状可爱的雪糕正冲天而落,即将填满他的视线。
“闻我的脚臭味吧!”
少女冷笑着,发出一阵恐怖的声音。
但下一秒,她忽然犹豫了,雪糕停留在多崎司鼻尖几厘米的地方。
不是她不想踩,而是依照她和多崎司生活的经验来看,这变态是真可能把这当成了一种享受,所以还是算……吧?
刚想收回脚,多崎司忽然一把拉着她的脚踝,把她整个人拉倒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在草地上滚起了圈来。
蓝天白云,透明的光线,湿漉漉的草坪,少女愤怒的叫声响个不停。
“诶诶诶,松开……”
“多崎司,你找死啊……”
听着女儿的叫喊声,栖川栗双手捧着自己那年轻美丽的脸蛋,双眸亮晶晶的,表情既垂涎又陶醉:“这样抱着打滚是什么感觉呢,真想亲自去试一试啊。”
从中午开始晴朗的天空,到了下午一点多时,阳光已经非常明亮。
抱着大哥草地上滚圈的时候,多崎司内心忽然想到一件事——村上春树或许真的抱过小熊在春天的草坪上打滚,不然没法解释他是怎么想得出那么美妙的比喻的。
尽管此时抱的不是小熊,但金发少女抱着的手感想来总不至于连只熊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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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细柔软的腰肢、发育鼓胀的胸部、挺翘的小屁股和肉肉的大腿等身体部位触感,每滚一圈后,都能清晰地反馈到脑海里,这软绵q弹的感觉,要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躺在一块粉色的云朵上,两人互相推来推去。
“小唯~”
“干嘛!”
“小唯小唯~”
“什么事你说啊!”
“小唯小唯小唯~~”
“叫着好玩是吗,你给我啊——,混蛋,压疼我了啊!”
澄蓝的天空,纯白的积云,打滚中的少年少女停下来,一上一下互相望着彼此。
多崎司低下头,轻轻抚摸栖川唯精致的小脸,那脸蛋红扑扑汗津津的,额头还沾了些许草屑。
“嗯——”
栖川唯微微蹙眉,发出不满声音。
她扭动几下身体想要起来,但由于被多崎司压在下面,挣扎几下都没能如愿逃脱出来。
“你们两个别忘了我还在的呀。”栖川栗赤脚踩过草坪,蹲坐在两人旁边,眼神挪揄地打量着女儿,“被驯服了?”
“没有!”
栖川唯那双高贵的蓝眸,狠狠瞪了多崎司一眼。
多崎司这才翻身下来,然后也顺手把她拉起来,两人依偎着坐在栖川栗的对面。
看着女儿倔强中略带几分娇羞的脸色,栖川栗手指捏着耳垂,脸上露出微笑:“连小唯也变得那么乖巧,小司真是与众不同,你这人为什么这样呢?”
“哪有那么夸张,”多崎司细心地拿掉栖川唯头发上的草屑,“我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点东西而已,本质上和你们没多大差别的。”
“小姨可不这么认为,”栖川栗微笑着说道,“想弄到手的基本都到手了,普通人可没这能耐。”
“或许只是我要得少?”多崎司好笑地反问,“就我来说,想要弄到手的东西极其有限,其它大多事都不大感兴趣。”
栖川唯仰起小脸,凶巴巴地问:“感兴趣的都是女人对吧?”
“是像小唯这样的女人。”多崎司开心地捧着她脸颊搓了几下。
“小司真没想过更大的权力更多的金钱什么的?”栖川栗又问。
“嗯……倒不怎么想,只是眼下也没那个必要。”多崎司想了想,答道:“眼下唯一缺的,就是可以让二宫家在东京过日子的钱,不是很多,所以不太有压力。总之还算快活,和身份相符,没什么不满。当然,日后或许会想要得更多,想得到更多也不是不可能。”
“例如说?”
“例如说,某天我变得更强大了,然后指着小姨的鼻子骂一顿。”
栖川栗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蹙起眉头。
“所以呀,小姨可别压榨我太狠哟,”说着,多崎司在脸前挥了挥手,“嗯,小姨知道的吧?”
栖川栗噘起嘴唇,不太开心地盯着他:“也就是说,你不甘心匍匐在小姨的脚下对吧?目前的你只是在忍辱负重,未来的某一天,你要骑到小姨身上,把小姨的权力小姨的金钱小姨的女儿,甚至就连小姨自己都变成你的是吧?”
“……这种设想太夸张,”多崎司摇摇头,握着栖川唯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希望小姨和我之间是坦诚相待的合作模式,我可以成为小姨的旗帜,但小姨不能强迫我去做不喜欢的事。”
“如果小姨不呢?”栖川栗颇感兴趣地问。
“十年,不,五年之后,”多崎司笑眯眯地搂着栖川唯,“我要让小姨亲眼看着我是霸占你的女儿和你的家产,然后把你赶下台的。”
“哈哈~”
栖川栗笑了出来。
看样子她似乎对这样的威胁不大感冒,表情非但不紧张,反而还有一点期待。
栖川唯愤怒地咬了口多崎司的手臂:“你做梦,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玩笑玩笑,”多崎司安慰似的摸摸她脑袋,又看向栖川栗,“小姨的计划是什么?该不会是真的要毒死那老头吧?”
“不用下毒,他现在都差不多奄奄一息了。”栖川栗用手指戳戳自己脑袋,“他脑袋里有个极大的血瘤,现在已经到了后期恶化的程度。你对脑医学知道多少?”
“基本一无所知。”
“简单说来就是血流受阻,畸形隆起,就像吞进高尔夫球的蛇。又不能做手术,因为稍一刺激就会爆炸。说得现实些,唯有等死。或许一周死去,也可能要一个月,没人能准确地说出时间来。”
“小姨在等他死?”
“怎么可能,当然是买通医生,加速这一过程!”
“死了后问题大不大?”
“有点大,所以我会等你回东京再动手,确保你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遗嘱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见他一面,余下的全给小姨操办就行。”
“没别的办法吗?”多崎司问。
“别的办法太麻烦了,”栖川栗舔了下嘴唇,凑到他耳边,细细地呢喃起来,“小姨现在可是非常坦诚,算是对你刚才坦诚的回报。不过,在小姨把计划都说清楚的时候,恐怕留给你的选择余地将是极其有限的了,这点希望你谅解小姨。简而言之,对你我而言这都是一场不能输的赌注,不能有差错,听清楚了?”
“清楚了。”多崎司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还剩最后一个问题,请小姨同样坦诚相待。”
“请问。”
“你真的不怕养虎为患?”
“嗯,其实吧,不是很怕……”栖川栗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嘴唇触着他的耳朵,呼吸中夹蠕湿的热气,“住着百年大宅,出入是劳斯莱斯,用最高级的化妆品——对有些人来说恐怕是最幸福的事。但这并非小姨所追求的东两。而小姨所追求的又无法得到,所以全都被你抢走了,小姨也不会觉得失落哟,反之,或许还会因为是小司而感到窃喜呢。”
栖川唯转了转脑袋。
妈妈这番话她听了个大概,心情略有些复杂。
“例如爱?”多崎司问。
“是的,例如爱。”说着,栖川栗挺直腰,在胸前合起双手,摆出一副天真单纯的姿态,“嗯,小司知道吗?小姨最渴望的东西呀,是平和安稳的生活、美满的家庭,还有单纯的人生。”
这刻意装出来的姿态,很难让人分清她是真情流露还是在演戏。
多崎司低头看着栖川唯,无奈道:“我目前还不是她的对手。”
栖川唯吸了吸鼻子:“我也一样。”
“哎哎,你们两个我的厉害了?”栖川栗骄傲地挺起胸膛,脸色得意:“只要我想干,没有办不到的事。我拥有一切可能性,有机会,有能力,任何我想要的东西,都是手到擒来!”
多崎司直接躺倒在她的光洁的脚丫子旁边,大声喊道:““我不想努力了啊,从今天开始小姨养我吧!”
栖川唯翻个白眼。
几秒钟后,三个人在山顶笑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