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被原封不动封好,送到了大队部,下工之前,已经分发到肖半夏手中。
看信之前,肖半夏连封口都没放过,没有发现异样才动手拆信。
给信纸喷了皂矾之后,爷爷的字迹显现出来,她的心彻底安定。
祖孙之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爷爷的未尽之言是,傅家爱惜羽毛,想要智取,所以才处心积虑让一个面容相似的小姑娘出面试探。
有所顾忌,就不会对她做出极端举动,大可以放心。没有性命之忧,就无需隐忍。
因此,当曾燕呢再次在卫生室门口堵住她时,肖半夏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冒牌货,你一个连登州都没出过的村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我肖家行得正,坐得直,没有没下别人一分钱,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去公社举报你。”
曾燕呢面露不屑,回击道,“我纠缠你?谁看到了?你大可以去举报,公社要是信你这资本家后代的话,我曾燕呢倒过来走。”
转过年十九岁的肖半夏,面庞已经褪去少女的稚气,有了成年女子的妩媚。
单看年龄,曾燕呢当初就不该怀疑她是那个假千金,之所以还要多此一举的测个dNA,盖因她的性格跟白念芝如出一辙,一根筋,认死理。
所以曾燕呢从来没想过用逼供的办法逼出宝藏所在。
肖半夏可能有些医者仁心在身,但道德上不要对她有过高期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对她不管用。
她是肖家人,从小被教育服务肖家,振兴肖家,绝不会供出藏宝之处。
两人不欢而散,此事陷入僵局。
曾燕呢不着急,作为一个合格的黄雀猎手,定要有足够的耐心。
等蝉放松防备,才好派螳螂出击。
三月春光明媚,正是植树的好时节,曾燕呢上山检查,发现入冬时种下的那批果苗存活了一半以上。
作为种树小白,有这样的成果她相当满意。
既然许下诺言,就不能半途而废,大队荒山多得数不清,植树大业还要继续。
曾燕呢除了上工,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山上借着挖野菜的当口种果树。她不去人多的山头,没人发现她在鼓捣什么。
种了两周树,人没出现在肖半夏面前,让肖半夏轻松不少,心底生出隐隐的喜意,不会是幕后的傅家萌生退意了吧?
心情好,脸上带出淡淡的笑意,来卫生室拿甘草片的曹大娘会看脸色,随即拍了个马屁,“早上吃饭时听到外面喜鹊叫,肖卫生员我瞧着像是为你叫的,你要有喜事哩。”
曹大娘开了言灵技能,她话一落,外面传来锣声和汽车的动静,把队部办公室里的人全都闹腾了出来。
傅维钧开着吉普车,载着陆予和仇枫来给向阳大队送拥军模范单位的锦旗。
曹大娘说错了,有喜事的不是肖半夏,而是向阳大队。
为大队增光的当然是会做糖、做酱、做洋芋擦擦,疑似还是老领导中意的会做饼的武,哦不,儿媳妇人选,曾燕呢。
姜师长发起锦旗毫不含糊。
大队长曾福茂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了拥军模范称号,公社这次的钢壳船肯定有向阳大队的。
而且别的生产队言语都不敢言语一声,要不是向阳大队去年丢网,他们就要丢命了。
“燕呢去哪了?……在接船啊,宋奇你去替燕呢,让她回来跟解放军同志说会话。”曾福茂安排羡慕嫉妒恨的宋会计打替班去。
傅维钧赶忙制止人来疯的仇峰,长了个破锣嗓子,还爱敲锣,耳膜都快震裂了。
“解放军同志赶快进屋坐,开这么远车辛苦了,今天中午别走了,新上来的鹰抓虾,我让婆娘给你们包饺子吃。”曾福茂把人往办公室带。
傅维钧一板一眼道:“不了,还要去趟公社通报下这件事。通报时,小曾同志最好在场。”
曾福茂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茬了。”见曾燕呢快步跑来,“燕呢啊,快回去换件干净衣服,解放军同志要带你去公社接受表彰。”
曾燕呢哎哎两声,又接着往家跑。
小石屋离得远,等人的功夫,陆予不好意思跟大队长提要求,“我想带肖卫生员一起去趟公社。”
八面玲珑的曾福茂哪能不知道他的打算,两人是对象,小肖家庭成分不好,将来部队审查结婚申请,没有知青办和公社写评语,肯定不会顺利,多在公社面前露露脸是好事。
遂痛快放行,“年轻人凑一块堆热闹,都去都去。”
肖半夏被仇峰的破锣震得心脏一颤一颤,脸彻底冷了下来,目光定格在傅维钧精干的面孔上。
公社之行曾燕呢听了一耳朵表扬,获得一个硬皮笔记本奖励,从刘书记办公室出来,快过了饭点,陆予提议去县里吃饭。
肖半夏怕显得太刻意,只能把拒绝的话吞进肚子。
还是当初曾燕呢和傅维钧吃饭的那家国营饭店,今天大厨心情好,卤肉包子和鹰抓虾卤子海鲜小面做得还算可口。
大家吃得都很尽兴,除了肖半夏。
仇峰扯着破锣嗓子宣布喜讯,“我已经交了结婚报告了,下个月初休探亲假,回家给老丈人送鲅鱼去。”
“鲅鱼跳,丈人笑。”曾燕呢笑着恭喜仇峰,“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先过彩礼,结婚还早呢。”仇峰傻呵呵直乐。
傅维钧拍了他一巴掌,“瞅你毛毛愣愣的样儿,反正也不远,我抽空陪你回趟青市。”
咔哒一声,肖半夏戳面条的筷子掉到了地上,陆予跟她同时低头去捡。
坐着的傅螳螂,曾黄雀,仇破锣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既然蝉不动,就送她一缕春风,送她去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