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每次学习都要先抬头看字,都成了习惯。
而今天的李期邈抬头,好像又有试图翻译论语的勇气了呢。
古代需要读四书五经,先生在上面摇头晃脑地说些之乎者也,然后学生也跟着这么念,是想把知识搅拌均匀,比较好记吗,反正她还适应不来,毕竟旁边总有个严厉的言老师在旁边念叨:“论语有二十篇,为了我们尽快给它理解透彻,每天都得会个两篇。”
摇头晃脑没有这么个效率。
古代没有标点符号,只是拿个竖横给句子断一下。
李期邈打开学而篇,看到了第一行字,她微微一笑,哟,老熟人。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一边念,一边在书房里走动,就是这个说着yue,但是默写的时候得想到“说”啊,又看一句,“其为人也孝悌……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这与字,可能不好默写。
不过就两句话,第三句,李期邈就开始有点念不出来了,不是因为她不识字,而是没背过:“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不过好在巧言令色她还是知道的,环顾这学而篇,除第三句,第七句,第八句,第九句,第十一句,还是挺熟的。
为政篇也是差不多情况。
两篇念完,李期邈坐回位置,磨好墨,端正提笔,言宣立于旁,倾身看她写字。
李期邈将这些文字一边抄录,嘴里还念念有词,什么,“贤贤易色,是很贤能的人吗,但易色又不知道怎么翻译了。”
言宣就会答道:“第一个贤是动词,是尊重的意思,贤贤意思就尊重贤者,易有两意,一为改变,二为看轻,贤贤易色,就是尊重贤者看轻女色的意思,孔子认为夫妻相处的时候要看重妻子的品德,而不是贪图美色。”
李期邈点头,“哦~可惜美色是第一个被人所接受的东西啊,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
“那你喜欢帅哥还是丑男?”言宣反问。
“哦,帅哥!”李期邈斩钉截铁。
“哦~”言宣眼神含笑,语气调侃。
“所以我也是俗人。”李期邈说完还双手作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回头是岸吧。”
言宣捧腹。
李期邈又道:“佛祖,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言宣敲敲她脑袋,“继续继续。”
李期邈点头,继续刚才的事情。
等这两篇抄录完毕,李期邈转转自己快要坏掉的脖子,是那么的酸麻。李期邈撑着脑袋,闭眼默背,等思路中断,她又拿起本子仰着脸看去,看完又闭上了,就这样闭了开,开了闭后,李期邈才磕磕绊绊地算是背完了。
等背完,言宣又指着一句:“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是何意思啊。”
李期邈便幽幽道:“贫穷的时候不谄媚,有钱的时候不骄傲自大。”
又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好比加工象牙一样,切了又磋,加工玉石一样,琢了又磨,就是这个意思吧,子贡问孔子,贫穷的时候不巴结讨好,有钱的时候不骄傲自大,这样怎么样,然后孔子说:子贡啊,你说的也可以,但是还是得更进一步啊,如果贫穷的时候乐于道,富贵的时候谦逊好礼,人们各司其职,社会就安定下来了,然后子贡就举例:老师,《诗》有一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加工象牙的时候不是单纯切了就行,还得给它抛光才漂亮,就好像穷人不仅得在心里不谄媚别人,又得跳出卑微,丰富自己,富人也是,骄傲自大是他的弊端,而谦逊好礼则是他被仁善所熏陶做出的改变。”
言宣疯狂点头,他这眼睛都更亮了,“不错不错,小期邈,高见啊。”
李期邈道:“低调,低调。”
言宣问了些问题,李期邈都很顺利地回答过来,有时候还能给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等他们两个一问一答结束,言宣出门看看日头,笑着回来,“今天学的很快,要不要出去逛逛?”
李期邈整理好散乱在桌面的宣纸,用帕子擦了擦墨条,矜持点头:“嗯。”
等一人一仙出了书房,李期邈在宫女的帮助下换了件衣服,理了下长发,一切妥帖后,打开房门,赵烨那活力四射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小殿下,出门啊!”
不知为什么他那么精力旺盛的,明明他都在外面守了半天了。
监视就监视吧,作为一个俗人,看着他这朝气蓬勃的邻家少年脸,现代已经二十有加的女大学生,实在是没办法说什么重话。
也只是板着一张小脸,淡淡应下,“我去御花园,你要跟就跟着吧。”
那人听到这句,眼神明显地雀跃了些,连语气都更加欢快了:“嗯,小殿下。”
李期邈闭眼,不想看这不值钱的模样。
白天的御花园有一点不好,出来赏景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且嫔妃为多。
有人看见他们,李期邈便落落大方地同她们见礼,不过因为他年岁较小,德妃宫里又不见着几个妃子。
好在赵烨认得全,他在他耳边给他递答案,李期邈才没出错。
这顿社交是让他身心俱疲,等终于摆脱这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找了个偏静的地方坐着,许久未见的三皇子便凑了过来,跟他来的还有一个长相清俊,文质彬彬的男人,他向他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三皇子开口就是“哟,我倒是见谁来了,这不是我们这位足不出户的五皇子吗?”
“哦。”李期邈一挥折扇,上面两个大字:“聒噪。”写的是大气磅礴啊,三皇子脸绿了。
言宣在旁边憋笑,他还纳闷呢,期邈怎么让他给她的扇子题了这两个字,原来是为这呢。
折扇背面还有一句:“心平气和,才得始终。”就给自己看看了。
李盛峰是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下一句。
李期邈觉得有些男子,闭上嘴,真的顺眼多了。
他抬头望天,感觉有些无聊,他主动问道:“李盛峰,不介绍介绍。”一边说,一边看向他身旁的男人。
“这位可是我们学院学习最好的男人,他叫陆向光,我今天找他来,可是一起来研究论语的,不是兄长说啊你本来就学的不好,这几天休学在家,估计连论语中有什么都不清楚,不要好高骛远,先把论语里的字认全吧,我这也是为你好。”李盛峰说着就摇了摇头,一副他不识好歹的模样。
李期邈的拳头嘎吱作响。
陆有光谦虚道“愧不敢当,只是略通皮毛罢了。”
言宣在李期邈耳边道:“这人从面相上看是个学习领悟能力很强的,你看他耳朵上方高过眼睛,一般这样的人学习都不差,而且他这人从气质上就很和善,是个可以相交的,哦,看面相这事,我想起来忘记教你了,等回去的时候,你也学学,对你以后识别忠臣,提拔能人的时候可以有个借鉴意义。”
李期邈面色一僵,三皇子见她面色发白,以为说到他的痛处了,他笑得有些猖狂,还自顾自地拍拍李期邈的肩,自以为是地“安慰”道:“没事没事,就算最后学习不行,当个武夫也是个出路不是。”
李期邈才从她又有一门高深莫测的课程要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没在心底和言宣吐槽:“你上次那个观星知识我都没搞明白,又来个看面相。”
就被三皇子这么羞辱一般的安慰给搞得有些火大,她的拳头真的是饥渴难耐了呢。
不过,赵烨和陆向光同时回道:“三皇子慎言。”
赵烨说:“三皇子,您今天说的,我会如实禀报给德妃娘娘,希望宸妃娘娘能好好教教您。”
三皇子脸色铁青,他冷冷地道:“你又是何人?”
李期邈松开拳头,眼珠子转向赵烨,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其实我也想知道。
“我只是个普通的侍卫了,三皇子为皇子,我也无权要求你什么,但是言语一番,我还是有能力的。”
“你!”三皇子生气地拿手指着赵烨,李期邈勾起唇角,眼神冷漠,只听一声,咔吱,惊起一群鸟雀,又一声咔吱,还没抖羽毛的鸟,又惊地飞了起来。
李盛峰抱着自己完好无损,但是遭受两次创伤的手指,你你你了半天,是再也不敢拿手指人了。
李期邈不理这个结巴怪,他看向陆向光,还好,没有被刚才的动静吓住:“在下李期邈,听说你们在讨论论语,我也很有兴趣,不知是否有幸同你一起探讨?”
李盛峰蹲在墙角幽幽道:“真的不要好高骛远啊。”
没人理他。
陆向光道:“是我的荣幸。”
李期邈一挥衣袖,侧身:“请。”
李期邈道:“不过我还只是前面两篇,还请见谅。”
“有些人不会以为只是看了几篇,就觉得自己会了吧。”李盛峰还在旁边叭叭。
李期邈自动过滤这些垃圾废话,一脸真诚的看向陆向光,陆向光温和点头,“好。”
声音也是那么的清润,如一碗醇厚的金骏眉,让人饮之而身轻。
陆向光先开口,“论语学而篇有句'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李兄不知有何体会?”
李期邈闭眼思索了一下,这才慢慢说道“在礼的用途中,以做事恰当和顺为可贵。以前的君主治理国家的时候,最可贵的地方是这里,不管事情大小,他们都按这个原则做事。但是也有行不通的时候,如果此时还是一味追求和顺,不用礼法去节制他,也是不行的。孔子说这句话我理解是和顺的前提是礼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切事情的施行都需要在礼法的基础上进行,说到这个我联想到了一个东西。不过不是这句。”
“哦,是哪句?”陆向光来了兴趣。
“孔子说过,'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为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乡原这种好好先生,好的人喜欢他,品行不好的人喜欢,那他内里已经糟糕透了,他的底线已经没了,他这种人也是一味和顺,但是没有底线,是不行的。”
陆向光眼神闪烁,笑得更加温和,“那李兄若是碰到这种乡原呢。”
“我吗,估计会敬而远之,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指责他吧,除非他真的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没多大感觉,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陆向光问:“为何惋惜。”
“一个人如果能让很多人喜欢,这本就是一个很厉害的事,如果他能坚持底线的话,抛掉那些品行不端那部分人的好感,应该会成为一个很有号召力的人吧。”能得到众人的喜欢,总是有些闪光点的,不过他是上下皆兼容啊。
“很有号召力吗?”陆向光轻轻说道。
李期邈疑惑,“你说什么?”
陆向光调整神色,微微一笑,表情淡然“没什么,我们继续。”
“好,那我这次先问。”
两人津津有味地探讨了一下午,直到天色稍暗,陆向光道;“天色已晚,在下先回去了,等有时间了我再过来。”
“好,哦,对了,陆兄,这个。”他拿出了一块精致的玉佩,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大字“书”,“下次你过来找我的时候,拿着这个玉佩,就能直接去我的寝宫了,我宫殿边上有一排的梅花树,差不多从这里向左走二十步,然后向右走三十步…”李期邈比划完,“如果不知道怎么走的话,你问问宫人五皇子殿怎么走啊就可以了。”
陆向光珍重地收起玉佩,笑着答道:“好。”
天空染了云霞,映出一片绯红。
两人挥手告别,三皇子如幽灵一般缀在陆向光身边,嘀嘀咕咕,“今天倒好,听了你们说了半天的论语,我是半句插不上话,也不知道李期邈是吃了什么,怎么就开窍了呢。”
陆向光道:“李兄本就聪慧,皇子切莫多言。”
“呵,李兄,李兄,就这一下午,你们都称兄道弟了。”三皇子叹气,“我还只是个皇子呢。”
陆向光握着玉佩笑而不语。
吃过饭躺在床上,李期邈道“言宣,我忽然发现和别人一起探讨论语,又是和你一起的时候不同。”
“那小期邈,你觉得有何不同呢。”言宣问道。
“就是一种感觉。”李期邈翻了个身,看向言宣:“你是标准答案,而他是不同见解,标准答案上万变不离其宗,但见解却千变万化,这些见解可以是错误的,甚至是离经叛道的,但却实实在在拓宽了我们色思路。”
“哦~”言宣撑着脸,满眼都是笑意。
李期邈便觉得这人在取笑他,像个炸毛的小猫,看着他,一脸激动:“我很认真的说啊,你不要笑话我。”
言宣也认真地道:“你说的很对啊,我没笑你。”
李期邈以为皇帝得晾她很久,才放过她,让她去上太学。
虽然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打个架,就留家查看了,但是圣上的心思,谁能猜的得呢,估计最会揣摩他的,就是总管太监了。
总管太监表示,我很放现在。
李玄奕脸色难看的从朝中出来,因为他久不立太子,朝中颇具怨言。
折子大多说这事就算了,上个早朝,都有朝臣谈论此事,西边的干旱,东边的洪涝是屁都不放,涉及他们利益了,才这么积极。
“小全子,你跟我这么久了,你觉得立谁为太子啊。”李玄奕揉着眉心,随意地问道。
被叫做小全子的总管太监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哎,皇上啊,我就是个阉奴,没个眼力见的,怎么知道谁能当太子唉。”
“要你何用,起来吧。”李玄奕一脸烦躁地摆摆手,一抬头,看向刘敏儿的画像,他忽的一顿,突兀地开口,“你说如果让书儿当太子,如何?”
“……”总管太监不知怎么接话了,好在李玄奕并没有想让谁附和的意思,他站起身,径直走出房门,站在门前问道:“李期邈这两天做了什么?”
有一黑影落在地上,那人答到:“五殿下前两天都呆在寝宫中,未曾出去,我见他一直在书房,早上的时候还听到他说人之初,今天五殿下出了门,去了御花园,撞见几个妃子,又和三皇子带来的人谈论论语。”
“哦~”李玄奕眯眼,“他这是收了性子,改当读书人了?”
“小人不知。”那人回道。
“好。”李玄奕点头,表情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