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恢复了？”
看见九人整齐站在他们面前时，穷奇难得一愣。虽然他记不清钦明和该隐彻底恢复的时间，但应该没这么快吧？
“谁知道呢，也许是飞廉他们的目标是你们，深古他们几个只是顺带的，”钦明竭力控制着情绪，试图让自己看着如常，“总之人我是给你们带来了。”
钦明很少说谎，但不代表他不会说谎。
相反，在“说谎”这件事上他格外有天赋，就连穷奇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当然，这也多亏钦明已经破开了“言灵”限制。
不过说到底，能被司掌“恶语”的穷奇相中，这样的人又能老实到哪里去。
用仅存的独眼扫了眼周围的三兽，穷奇无奈叹道：“你说的有理。”
抱臂站在穷奇身前，钦明吊儿郎当地嘲了一句：“真是狼狈啊。”
其余七人默不作声，但站在他身侧的深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四凶状态实在算不得好，模样看着甚至比上次还惨。
饕餮只剩下了半个脑袋，储神石发挥着作用，他的力量连带着脑中的物质被锁在了剩下的半边脑袋里，画面看着有些诡异。青白色的寒气从硕大的创口溢出，九人亲眼看见有什么东西绞碎了他脑中的软骨。
梼杌的皮肉又一次在他身上消失，这一次情况更加严重，他的半身骨骼也没了踪影。
穷奇的四肢被截断，整只兽也被一分两半，现在正瘫倒在地面无法动弹。他的脑袋被划得稀烂，眼睛也瞎掉了一只。
一直被三兽保护得很好的混沌这次也没能幸免于难，他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痕，五官溢血、四肢齐断，这次是真的失去了行动能力。
钦明的那句“狼狈”说的还是太轻了，如今的四凶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这种程度的伤势，若不是他们是法则，早就无力回天了。
“难为你们走这一趟了。”
话是这么说，四凶吸起九人的力量来是毫不含糊。猝不及防被虚脱感袭遍全身，九人一时没站住，纷纷坐倒在地。
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九人身上的衣服变得松垮，身形比原来瘦小了一圈。
短短一刻，九人就像老了五十岁，皮肤松弛、头发花白，眼中的光渐渐弱下。
看到灵均开始吐血，穷奇和饕餮连忙止住动作：“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没控制住。”
两兽是收敛了，一旁的梼杌还没住嘴。饕餮连忙一个翻滚，将他撞倒。
“你干嘛撞老子！”
“你怎么比我还不节制，再吃人就没了！”
“呜~”
他们是吃到了，混沌还饿着呢。穷奇瞄了饕餮一眼，饕餮无奈朝混沌滚过去：“来了来了——”
现在的他们哪有传闻中凶恶的样子，九人也很想笑话他们，无奈四凶在一起时不正经的时候太多了，九人已经算得上是司空见惯。
九人现在一副随时都会死掉的模样看着实在吓人，穷奇象征安抚了两句：“辛苦你们了，先回去歇一阵子吧。我们这边暂时不需要你们了。”
这次四凶伤情实在有点重，就算把九人吸成了这个样子，他们的伤依旧没有愈合的征兆。
“抱歉，我们这副样子你们也看到了。修养好后可能需要麻烦你们再跑一趟了。”
“有件事需要你们出手，”即使变成了无缚鸡之力的暮霭老者，钦明对四凶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化，视线扫向离他们一臂之遥的笼壁，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想过去那边看看。”
“那边”是哪里穷奇自然清楚，钦明会提出这种要求他一点也不奇怪：“很抱歉、我可爱的钦明，我也很想实现你的愿望。只是我们的情况，你也看得到。”
几近抽干九人才换的一点点舒适，这次恢复的时间可能会比四凶想象得还要久。
“我知道你的心愿，也很想满足你的心愿，”声音带着哄诱的意味，穷奇浅浅弯眸，“所以你们要好好修炼，这样我们才能早日恢复。”
这太久了。放下了环着的双手，钦明抬头、认真盯着穷奇：“除了强行突破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倒是有，可惜做不到。”
穷奇的回答也很认真：“如果我没猜错，这结界就是‘空间’设下的保护机制。那四个家伙自爆的动静太大了，这方世界为了维持稳定不得已将能量源‘包’了起来。”
“那为什么会是这里？”
“因为那是神魂离去前最后的聚集地，”终于稳住了体内的风，穷奇稍稍松了口气，“神魂才是法则最强的东西，若不是没了意识，光是回散的神魂都能直接拍碎我们。”
“所以这方世界将那里当作能量源一点都不奇怪。”
钦明觑了那边一眼，关注点清奇：“那你们还挺弱的。”
“碎的只是这具躯体。”穷奇淡淡补充道。
“所以方法是什么？”
“很简单，再死一位法则。法则的神魂能够破开禁制进入其中，你们可以跟在神魂后面进入那里，前提是你们办得到的话。”
钦明沉思片刻，再抬头时语出惊人：“如果你们死了，我们能跟在后面进去吗？”
“钦明！”
身旁除了深古，其余七人都被他这大胆的发言惊住，该隐甚至直接喊了出来。
众人中目前只有该隐知道钦明的站队，听到钦明这话时，他的心吓得差点跳出来。
不仅是七人，就连四凶听到这句话时也愣在了原地。不过没有七人预想中震怒，反应过来后，穷奇三兽反而放声大笑。
“有趣，真的有趣。”
“小杂碎，虽然你这说法很可笑，不过我喜欢你的傲慢。你还缺武器吗？我看你那小刀太钝了，来、从我身上拔根骨头走，这是你应得的。”
笑归笑，穷奇还是认真告诉了他答案：“钦明，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不过可惜，就算我们死了，你也没办法跟进去。”
“法则神魂离体是重归鸿蒙，但我们四个已经失去了踏足鸿蒙的资格。就算我们的躯体粉碎，神魂也只会在此世徘徊。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钦明确实明白。上次被小柒他们重创，为了应战其他法则，四凶不得已动用了一半的神魂，那一半正是代表着法则身份的一半。
四凶已从神位坠落，如今的他们只是凶兽，但这依旧改变不了他们强大且不死的事实。
“我们回去了。”
既然事情已经办完，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就在九人转身离开的时候，穷奇突然叫住了他们。
“钦明，你刚刚的说法很有意思，我们都很期待。”
现在的四凶加起来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头，钦明没有办法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唯一能看清的，是穷奇独眼中意味不明的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刚的不过是一个玩笑。”
钦明的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但同行的八人还是不自觉紧张起来。最害怕的还是该隐，他手心都湿透了。
“玩笑也没关系，你们可以尝试将它变成事实。他们都死光了，我们正好缺点乐子。所以我们不会生气，反而随时欢迎。”
回头看穷奇一眼，钦明的语气听着很是无奈：“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走了！”朝四凶挥了挥手，钦明微微斜目看了眼深古。收到他的暗示，深古面不改色，淡然带着八人走远。
直至彻底离开四凶的感知范围，九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怎么回事？”
“钦明，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
“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这话一出，几人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到该隐的身上。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飞廉大人出现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这次要死了，结果好的这么快。醒过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你们两个看上去那么淡定？”
“话说，飞廉大人干嘛放过了你们？”
“到底怎么回事？”
几人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将钦明和该隐围在了中央，就连深古都开口了：“钦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隐拿不准该不该说，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钦明。这下全部人都看向了钦明。
面前的都是同一条船的兄弟姐妹，倒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况且穷奇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在你们醒过来之前，我割开了深古的手腕。你们猜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钦明说这话时，深古连眼皮都没动，看起来是一点都不在乎钦明对自己下手。其余的人听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出于信任，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几人反倒是很配合钦明：“发现了什么？”
“莹绿色的光，那上面有着女娲大人的气息。如果我没猜错，那是女娲大人的东西。”
深古明白了：“飞廉大人伤我们就是为了将这东西种入我们的身体，所以他们自爆重伤饕餮他们是为了...”
钦明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没错。”
少英还在傻乎乎地问：“什么？”，一旁的零露满脸嫌弃。
“笨死了，这还想不明白。我们是四凶力量的容器，他们恢复的时候需要在我们这里抽取力量，那女娲大人的力量不就顺着我们的身体过去了。”
埋在七人体内的残躯很小，如果钦明没有剖开深古的血肉深入探知根本无法发现。而自爆是为了将四凶重伤到感知不到女娲气息的程度，让他们需要从九人体内调取力量。
在发觉生命气息的那一刻，钦明就明白了飞廉他们的想法，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这次能全身而退。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少英的声音戛然而止，顺着零露的目光看向钦明和该隐，他知道了答案，“是你们！”
“好家伙，原来你们早就‘叛变’了！”
“这怎么叫‘叛变’，”该隐不赞同这种说法，“我们这叫弃暗投明。”
“那四位大人还有后手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诘问、甚至没有犹豫，深古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对啊，穷奇好像已经发现了我们不对劲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言，钦明露出开怀的笑容。他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伸手拍了拍深古的肩。这就是他不着急告诉其他人的原因，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其他人的立场。
虽然最终愿景不同，但他们都是向往自由的人类，被拘在四凶手下、助纣为虐这种事不适合他们，更遑论九人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情谊。
自多年前的那一晚、他们不约而同地放走了羲晗开始，九人间就多了种无言的默契。其实在更早的时候，还在女娲和伏羲身边时，他们就生出了这种意识：他们是一体的。
无论中途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会是孤单一个人。羲晗那时是个意外，但这种意外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飞廉大人说过‘机会已经给了我’，我一直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过这几件事连起来后，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当初四凶利用法则的禁制迫使他们离开，飞廉大人他们应该是打算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你们还记得当日的女娲大人么？”
八人明白他的意思，蕴藏着生命气息的女娲“尸体”就是飞廉他们的秘密武器。
钦明的眼睛移到了深古身上。他的目光似是透过了深古的肉体，看穿被埋藏在其中的法则残躯：“女娲大人留下的‘尸骸’肯定不止这么一点。所以我猜，四位大人的本意是想通过不断植入‘尸骸’，让四凶慢性死亡。”
“不过我有一个新的想法，深古、你还记得葬神渊下面的那具尸骸吗？”
两人间的默契让深古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你是说伏羲大人的尸骨？”
“没错，唯有法则能拘束法则。这个牢笼还可以再小一些。”
饶是深古，这一次也被钦明的想法惊到：“你想利用伏羲大人的尸骨筑牢？！”
钦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动摇的坚定：“怎么会是筑牢这么简单的事？”
理智与良知早已回归，他脑中不断回放着小柒和女、伏三位法则的死亡：“我想让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