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孙途带了几名州衙书吏以及乡兵青壮跑来仓库扬言要细细查清相关账目时,虽然齐昆脸上现出了惶恐之『色』,可心里却早嘲笑开了。这些武人就是头脑简单,别说这些州衙吏目也是利益相关者,没少从军饷钱粮中得到好处,不可能真心去查账,即便他们真查了,以自己管着粮仓多年的经验与手段,又岂是几个书吏就能查得出破绽来的?
但他表面上还是『露』出了气愤的模样来:“孙团练,你这么做可是对下官等人极大的侮辱,我等虽非科举官员,但朝廷法度还是不敢违背的,岂会做出贪污官军粮饷的事情来……”
“可本官却从众乡兵口中查到了你们之前屡屡克扣他们钱粮,又或是拖着几月不发的事情,这次更是足有三月未曾发放钱粮,导致乡兵只能离开军营谋生。此等事情我身为本州团练自然必须要查个明白了。”孙途却不为所动地板着张脸地回道。
“不可能,下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我们确有因为钱粮尚未到位拖延几日的时候,但这三月却是如数都把钱粮发放给他们的,下官这儿还有相关收据和账目可作证呢。”齐昆等的就是孙途这一说,当即就让人把这半来年的粮仓账本给取了出来,并递到了孙途手中,让他自己去查。
孙途也没与他分辩的意思,当即转头就对那些面无表情的州衙书吏说道:“既然齐管勾都这么说了,就烦劳各位在此细细查账了,我要知道最近两年内这处官军粮仓进出粮食的相关细节,无论是我乡兵的,还是厢军的。”
那些吏目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全都低低地答应一声,这才吩咐仓库里的那些杂役把相关账本全数取来由自己清查。齐昆也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当即就把他们引到了一旁的仓库里,还让人给他们上了茶水,片刻后,里头就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至少看起来这些吏目还是很上心地在查账了。
而孙途却并没有在那里待得太久,只让几名从军营调出来的军卒盯着他们,自己则带了鲁达他们在粮仓里随意地走动起来,这回齐昆也没再装模作样地示好,只派了一个老兵在后跟着,他自己则不知去忙些什么了。
“三郎,我是真想不到你这么做到底有何用处。如此大张旗鼓地跑来粮仓查账恐怕十有只会徒劳无功吧,这些人既然敢打军粮的主意,一定会把手尾收拾干净,不可能留下破绽来啊。”杨志一脸疑『惑』地小声说道。
随后鲁达也深以为然地大点其头:“是啊,就是洒家也觉着你这回有些『操』之过急了,那些人个个都『奸』猾得跟泥鳅似的,想抓他们的把柄可不是这么明刀明枪能查出来的。”
“二位兄长所虑自然不无道理,我也明白光这么查不是办法,但这点表面工夫却是一定要做的,不然如何能让他们心虚,从而自己把破绽给『露』出来呢?”孙途咧嘴一笑:“放心吧,我想用不了几天,我就能连本带利地让他把之前侵吞的钱粮全部吐出来。”说话间,他已停在了一座占地不小的谷仓前,指着那里头堆得高高的粮仓问身后那名老兵道:“这些都是军粮?”
“回团练的话,正是如此,这些军粮足够我江州官军吃到明年了,所以我们是断不会拖欠乡兵军粮的,还请团练明鉴。”这名老兵倒也机灵,立刻就帮着自家上司说起了好话来。
孙途却没有多作回应,目光只在边上其他几座关着门的谷仓上扫了一圈:“要是所有仓库都装满了粮食倒确实不是问题,可为何只有这一座开着门,其他粮仓就见不得人吗?”
“这个……团练有所不知,虽然粮食需要通风存储,但也怕被日头暴晒,所以我们粮仓里都会轮流开仓晒谷,其他几座仓库要轮到下面几日才开门。要是团练有所怀疑,小的这就让人开仓让您验看。”
“这倒不必了,我相信以齐管勾的能力,确实能让这些谷仓全都装满粮食。”孙途语带双关地说了一句,又转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才转身往回走去。
当孙途提出要先行离开时,齐昆不觉有些奇怪:“团练这就要早了?那这里的账目……”
“看情况他们至少要用三五日才能把这两年来粮仓的账目查清楚,本官职责在身可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只等他们有了眉目后再来便是。反正本官对术数一道也是一无所知,在这儿更帮不上什么忙。”孙途给出的理由倒也很是充分,说完就已带人离开了。
直到目送其出门远去,齐昆脸上才『露』出了冷笑来:“原来也不过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而已,亏我还做足了准备,他居然连在此待上几天的耐心都没有。对了,他去其他几处仓库查看过存粮了吗?”
那名老兵赶紧上前回话道:“回管勾的话,没有,他只是随口问了几句便作罢了。小的只担心他这是不是在欲擒故纵,故意让我们松懈下来,然后再突然杀个回马枪……”
“哼,我只怕他不来,不然我之前的准备就都白费了。而且那些粮食留在此处最是安全不过,难道那些人会急着收回去吗?放心,事情没完之前,我可不会掉以轻心。”齐昆冷笑一声:“既然他不肯与我们合作,那必然无法在江州留得太久,光是那些乡兵的难处就能把他『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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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粮仓库出来时已近中午,孙途他们几个便在某处小酒肆中用了饭,然后赶回了军营,这时那里的乡兵比前两日却要多了一些,另外还有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翁也正等在那里,满脸的忐忑与疑问。
对孙途来说,想要在军中竖起威信就必须先让手下这几百人生活有了着落,并拿到之前被欠下的钱粮。后者固然重要,可前者也不容忽略,所以早在前两天他就已经让乡兵给一些之前买下乡兵耕地的江州士绅地主给叫到了军营,说是有要事相商。这才是他今日只在粮仓那里待了半天就出来的原因所在。
或许是因为知道他新官上任,不敢往枪口上撞的关系,这些士绅地主倒也没有推辞,八个买下乡兵田地的地主都至少派了家中管事前来。
看到孙途到来,这些人更是打起了精神来,笑着迎过来问好:“孙团练当真是年轻有为,不知今日叫我等前来有何吩咐啊?”
“吩咐可不敢当,只是想与诸位谈笔买卖而已。”孙途也是一副笑『吟』『吟』地模样,把几人请到了中军营房之中,然后还吩咐人给他们各自准备了一碗水,虽然简陋了些,却也算一份心意。
不过这些地主和管事可没心情喝水,只是紧张地看着孙途,等待着他开口说明用意。孙途也没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道:“本官今日请你们前来乃是为了我乡兵之前出售给你们的田地一事。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当初他们将田地售于你等也是出于自愿,官府都认可的事情,我自不会反对了。只是,在本官看来,这些乡兵失了田地终究于我江州不利,所以就打算着从你们手中把田地都买回来,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说着,他一个眼『色』打过去,朱林便把之前奉命收来的那些买卖田地的凭据给放到了众人面前的长案之上。
孙途目光扫过这些明显带着疑虑的地主,微笑地道:“我这个人做事最是公道了,绝不会让你们吃亏,这些字据上头都写明了当初他们把田地卖与你们时的价格,我便以原价回购,各位可愿意把田地售还于我们吗?”
这话一出,那些地主也好,管事也好全都脸『色』一变,其中两人更是立刻摇头:“孙团练说笑了,这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想让我等把田地重新卖与你们倒也不是不成,但这价格却得重新谈了。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是因为要钱粮活命才不得不以低价把田地卖与我等,但我等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所以这价格自然得变一变了。”
这话立刻引得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甚至有几人还挑衅似地看着孙途:“孙团练你是武人所以不懂买卖上的事情也情有可原,所以你这一提议我等可无法接受。”
立在孙途身后的鲁达和杨志都皱起了眉头来,很想呵斥他们不得放肆,但孙途却摆了下手,笑道:“诸位这么想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当初你们是趁人之危才能以低于市价一半甚至更多的价钱买下的田地,现在自然不甘心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给吐出来了。既然如此,各位就请回吧,只要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这些人虽然受到了孙途的威胁,但却也没太当回子事儿,毕竟大宋的武人根本不值一提,而他们却又和官府多有交往,难道会被一个团练给吓到不成?
看着他们陆续离开,孙途脸上的笑容都不见少的,回头看了看脸『色』有些发青的鲁达二人道:“古人都说先礼后兵,我今日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吧?既然他们不肯接受我的好意,那接下来就别怪我了!”
电脑网络出了问题,所以晚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