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张兵曹左顾右盼,心中打着小九九,却禁闭牙关,一言不发,打定主意在没有搞清楚风向以前是两不得罪。
那白发王老汉伸出手摸了摸鸢儿的小脑袋,对窈娘道:“窈娘啊,那位郎君是自洛阳……也就是神都而来,听说是受你家无敌所托,来看看你们的。
哎……也不知道无敌那小子混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给你们带点钱粮?为了给你阿爷瞧病以及料理后事,该卖的全都给卖了,就连田地里的收成都压给了人家,这个冬天你可怎么过呀?
孩子,老汉我虽也不富裕,可家中还有一些余粮,你若是揭不开锅尽管开口,可不要苦坏了身子。”
此时,窈娘方才相信赵不凡不是浪荡子,的确是认识自家郎君,可他为什么要满口的胡言乱语呢?
她先是谢过了王老汉,然后朝赵不凡微微颔首,道:“郎君果真认识我家大郎?”
大郎?赵不凡微微一愣,转而一想,他这叔父数代单传,别无叔伯兄弟,可不就是排行老大吗?
他躬身道:“好叫婶婶知道,小侄与叔父是在神都城外的龙门相遇的,虽然只有一日时间,但小侄对叔父那就是景仰得很……”
他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因为他的窈娘婶婶一副浑身不得劲的模样……
他略一思索,立马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自相见以来,他光顾着高兴了,并没有将叔父认祖归宗的事情说清楚,就一口一个婶婶的,也难怪婶婶不高兴。
他先从常山赵氏的谱系讲起,着重说了赵无敌这一支的由来,以及彼此之间的辈分关系,方才渐渐打消了窈娘心中的疑虑和顾忌。
她不禁心中高兴,想不到郎君竟然出身一个大家族,这样一来,日后也就有了帮衬和依靠。
赵不凡接下来又将以后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并非是他不想细说,而是他所知有限,想细说也办不到。
事实上,他自从将赵无敌给送出龙门以后,对其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当日赵无敌急于回归朔方,也没有委托他前来家中探望。
赵不凡此行,既非赵无敌托付,也不是他自作主张。作为太平公主府的侍卫长,没有太平公主的命令,怎么可能离开神都?
太平公主从赵无敌的只言片语中就已推测到其家中的大概,眼见着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想来其家人定然十分艰难。
爱屋及乌之下,她对赵无敌的家人也多了份关心,因此令赵不凡前来扬州,找到赵无敌的家人,给他们带去一些钱粮衣物,至于名义吗……就说是赵旅帅的托付就好。
窈娘听闻郎君立了大功,已经成了府军旅帅,有了官身,不禁也为他欢喜了起来。
她脸上有了喜色,将她的绝世容颜越发地展露出来。竟让赵不凡有瞬间的失神,心中不断嘀咕:“怪不得昔日叔父初见公主的时候,竟然失态地称之为‘姐姐’,却是原来如此。我这位婶婶相貌和公主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就是青涩了许多……”
王老汉也是一名老府军,不过,因年事已高,早就已经退出了府军,让儿子顶了,如今就连儿子都将府军的位子让给了孙子。
他虽然一辈子都是小卒,可对府军中的官职却是门清,一个旅帅管一百号小卒,那也是一个不小的官儿了,不由得咧着没有几颗牙的嘴,乐呵呵地道:“呵呵,无敌这小子有出息,不过两年多时间就当上了旅帅,对我们家那小子上进多了。”
鸢儿不明白旅帅有多大,好奇地问道:“王爷爷,哥哥当了旅帅,鸢儿是不是就顿顿都有肉吃了?”
听了鸢儿的话,窈娘不由得一阵心酸,想想这些日子的艰难,真恨不得立马扑进郎君的怀中,好好地哭一场。
听了赵不凡的话,所有人心思不一,有人高兴,有人欣慰,也有人、譬如那位张兵曹就在心底反复盘桓。
按说这赵无敌啊,据说才十七岁,能因军功而升为旅帅,其前途可见是不简单,可关键的问题是眼前这一关难过啊!
你一个旅帅,在折冲都尉面前还不够看。
嗯,不对,不对,这位赵不凡赵先生可是太平公主府中的人,又是与赵旅帅同族,听着好像是常山赵氏中人……
这样一来,以太平公主府加上常山赵氏的名头,张老头虽然心疼孙子,可也不得不三思而行。
若是这位赵先生再强势一些,一心要替这小娘子出头,接下来的事情还真难说。
就在张兵曹左思右想的时候,窈娘似乎有了决断,又对赵不凡行了个蹲礼,慌得赵不凡连忙避让,且忙不迭地施礼,道:“婶婶,您有话尽管吩咐十七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小侄我承受不起啊。”
窈娘见此,也只好不再坚持行礼,咬牙道:“十七郎,奴也是没有办法了,如今失手伤了人命,自然免不了牢狱之灾,只是奴这一去,鸢儿年幼,无人照看,可如何是好?
十七郎既然与我家郎君同族,还请将鸢儿带走,交于我家郎君,这样,不仅是奴、就是我那过世的阿爷阿母也感激不尽。”
窈娘也是要将鸢儿托付给赵不凡,然后了无牵挂慨然领罪,可鸢儿却抱着她的胳膊苦道:“姐姐,鸢儿不离开你……”
赵不凡看了看不远处那仰面朝天的张三郎,不由得蹙眉道:“这人谁呀?”
王老汉一指被襕衫人控住住的浪荡子们,怒道:“就是这些浪荡子们的首领,一群害群之马,个个该死。”
“浪荡子?”赵不凡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其间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大怒道:“一群浪荡子,竟然……竟然敢对我家婶婶不敬,真是该千刀万剐,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婶婶但请放宽心,不过是死了一个浪荡子,难不成还要您去偿命?一切就交给小侄,我看这扬州城中那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找您的麻烦?”
“那个,赵先生,您有所不知,死者名叫张三郎,是扬州折冲府的折冲都尉张翰的孙子,而张翰对这个张三郎是极为宠爱,因此,那个事情很不好办。”张兵曹小心翼翼地低声解释张三郎的身份,其用意自然是要探出赵不凡的底线,看他在亲情和强权面前作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