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敌搂着月娥秀了一把飞仙,出够了风头。
这样一番闹腾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大管家赵老实是个尽职尽责的老仆,在众人踏歌的时候,他却在守候着沙漏计算时间,并督促厨房里准备饭食。
这可是天道三年公爵府里的第一顿饭食,意义太重大,可来不得半点差错。
夜已三更天了,赵老实看公爷也秀够了,正在陪着三位夫人说闲话,便指挥丫鬟婆子们将饭食摆好,恭请主子们落座。
赵无敌对大周的权贵人家怎样过新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对各种礼仪是一窍不通,窈娘和沫儿也一样,都是小门小户出身,新年的时候能有点肉食就满足了,谁见过这些花样?
月娥虽是管家小娘子,可冯桂也混得不如意,比小门小户强点,同样与豪门不搭调。
也不知赵老实像何人请教,方才将全套的礼仪学会,并私下里演练了好久,才没有出错。
赵无敌看桌上摆着的饭食,几盘饺子,现在人称之为牢丸,一盘子五辛盘,还有一坛子酒。
赵老实给公爷一一解释,这些大多都有寓意,譬如五辛盘是采用大蒜、小蒜、韭菜、芸苔、胡荽拼凑而成,皆是辛辣之物,寓意富贵来之不易,身在富贵中,勿忘先人的辛苦。
而那酒可不是三勒浆,名屠苏酒,其中添加了大黄、白术、桔梗、蜀椒、桂辛、乌头和菝葜七种『药』物,饮之可驱邪解毒、延年益寿。
赵老实将屠苏酒倒进白玉杯中,沫儿早就困了,想早点结束好去美美地睡一觉,故此催促道:“郎君快饮了此酒,沫儿困得不行了!”
赵无敌正待要去拿白玉杯,却听赵老实笑道:“公爷,这酒可不能由您先喝。”
“这是为何?”赵无敌奇道。
赵老实道:“老奴本也不知,是从郑刺史府上的大管家口中学来的。他说新年之际,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而老者失岁,故后饮酒。因此,这酒得由县主先饮才是。”
“还有这番讲究,大管家,你辛苦了!”清河崔氏乃是五姓七望中的望族,诗礼传家,底蕴深厚,既然是他们家所说,那就必定是错不了。
他父母均已亡故,整个安国县公府中就算他最大,窈娘虽然比他大一岁,可夫为妻的天,别说是大一岁,就是大上十岁八岁,也要说比夫君小才行。
他自嘲地笑笑:“没想到,一转眼,某都已老了。”
然后,他在寻找江都县主,却只见鸢儿倚在窈娘怀中早就睡着了。
窈娘笑着将鸢儿弄醒,到底是让她先饮下屠苏酒,然后众人一一饮过,又随意吃了些牢丸,见鸢儿和沫儿、星乐等实在是熬不住了,也就让她们去歇下。
今儿是元日,按理赵无敌也不能在沫儿和月娥房中歇下,便随着窈娘回房,夫『妇』二人却没有睡下,而是沏了一壶清茶,商量新年的事宜。
赵无敌身在扬州,倒也省了元日『摸』黑出门去给女帝拜年,但时人却有个传座的习俗,无论贵贱,都将大门敞开,家中备下各种吃食,拜年的人走到那家吃到那家,甚是热闹。
安国县公府自然也要备下吃食,不过,由于他们躲在僻远的乡下,离扬州还有五十里地,周边别无大户人家,只有一些乡人,却都是他的部曲,也不知扬州城中的康大王等是否回来拜年?
彼时拜年也有讲究,都是小辈给长者拜年,位卑者给尊者拜年,老赵家在扬州没有长者,而以他安国县公和扬州都督的地位,整个扬州谁家敢受他拜年?
这样一来,赵无敌只能待在府中,等着别人登门拜年,想出门溜达溜达就不行。
……
元日,红日高悬,清风徐来,一改多日的阴冷,竟暖和了起来。
昨夜是除夕,阖府闹腾了一夜,直到鸡鸣时分,人们方才补了个觉。
后院是主子的起居之地,三位夫人和两位小娘子还在睡梦中,丫鬟们也乐得清闲,抽空补觉。
寂静的后院中,赵无敌却没有睡意,甚至都没有睡下,在『逼』着窈娘歇下以后,他就在床前守着,看她入梦,直到东方既白,方才将琉璃灯熄灭,轻轻出门然后又将门给带上了。
他的脚步很轻,并没有惊动雪雁和紫娟两个小婢,来到院中,随意舒展手脚,并没有刻意修炼太极法。
今日毕竟是元日,歇一天也没什么。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不分白天黑夜地修炼,那是武痴,将失去活着的乐趣。
他在后院中漫步,沿着曲折的小径,朝前院走去。沿途遇到几个仆『妇』,纷纷朝他行礼,他也随口回了句“大吉大利”“福禄永长”的吉祥话。
人嘛,活在世上,开心就好,没必要时刻将高低贵贱挂在脸上,那样太累!
他来到前院,正巧给大管家赵老实碰上。赵老实先是问安,接下来一看公爷的模样,吓了一跳,道:“公爷还没有梳洗?您可别怪老奴多话,后院中的丫鬟们也该整治整治,太不像话了!
府中的三位夫人都是菩萨『性』子,不忍心申饬她们,可是公爷,咱家可是公爵府,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可不能太惯着她们了!”
赵无敌摆摆手,笑道:“大过年的,且昨儿夜里一宿没睡,她们都累了,由她们去吧!你让人给打点水来,胡『乱』对付一下就好。”
他说随意,赵老实可不敢,一个公爷,要是一副邋遢相,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前院只有仆『妇』,年轻的丫鬟都在后院伺候主子,赵老实只好喊了两个模样看得过去的『妇』人伺候公爷梳洗。
梳洗之物前院倒是有,因为赵无敌有时要在外书房和花厅中见客,一应物事是齐全的,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失了分寸。
梳洗完毕,安国县公立马变成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又让人随意给弄了些食物,也就是十来样,外加一壶葡萄酿,对于一个公爵的确是随意了。
他喝下最后一滴葡萄酿,问起赵老实关于传座的事情。赵老实立马正『色』起来,一五一十地汇报:“回公爷的话,咱家的大门在日出时就打开了,可估计今儿没人敢走正门,因此老奴吩咐人将角门也给打开了。
前面的几个厅中都摆好了各种吃食,还有上好的酒水和茶汤,并安排了些机灵的小厮候着,若有客来,自有人招待。
公爷,左不过都是些乡下人,您就不必去看看了,免得吓坏了他们。”
在大管家想来,扬州城中的贵人怎么也得明日才会来拜年,至于今日、不过是居住在公爷封地里的部曲,都是些乡人,给些好吃好喝的就行,哪里用得着公爷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