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艺术学院东门演艺厅在六点钟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进去了，不过人还很少，大部分进进出出的都是挂着牌子的工作人员。
现在还不好下手。
闻山捏着手抓饼，蹲在绿化旁，旁若无人地一边啃手抓饼，一边拿着诺基亚玩俄罗斯方块，再加上他脸上的伤。这画面着实有些怪异，惹得路过的人都要瞟他一眼。
大约十分钟后，排着的队已经从门口延伸到场坝的中间位置了，闻山才起身，活动活动蹲麻的腿，走向垃圾桶。
扔掉手抓饼的包装，他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对小情侣，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没事吧？”
正要发作的小情侣听到他这低三下四的道歉，瞬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瞥了他一眼后挽着手向东门走去。
男生有些不满地抱怨道：“都要开始了，你非得去买奶茶。”
女生咕哝着撒娇，“就在对面，还有十五六分钟才开始，来得及的。”
闻山拿着两张刚顺来的门票拍了拍掌心，望着小情侣远去的背影，嘀咕道：“情侣来看什么《后妈茶话会》，等结了婚，婆婆就是后妈，也不怕看了就分手。”
他这简直是拯救了一段美好的关系，为时未晚，为时未晚。
闻山感叹一番，准备去排队，一回头，林默的木头脸近在咫尺，不，准确来说是木炭脸，因为已经黑了。
他讪笑着打招呼，“呵呵，真巧，林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林默不说话，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两张门票。
别人没有看到，他却看得一清二楚，闻山是怎么在撞到人的瞬间从女生包包里顺走这两张票的。
察觉到他的视线，闻山扬了扬手里的票，“林警官，请你看音乐剧，去不去？”
林默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先教育他偷东西不对还是先给他那张欠揍的脸一耳刮子。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行动，闻山已经推搡着他去排队，“哎，行了行了，我下次一定不会干这样的事，这不是迫不得已吗？你看谁不是要拿门票才能进去，都是为了查案。你就别这么盯着我非得给我上眼药水行吗？”
林默眉头都快拧成死疙瘩了，最终什么都没说，半推半就地排队进了演艺厅。
他们的位置在9排9座，9排10座。
现在离正式开始时间还有七八分钟，观众正排队进来，说话声走路声调试音乐的声音，还一团乱糟糟的，观众席上的灯光也还亮着。
人挤人的，闻山几乎紧紧地贴着林默的背，瞧见他的眉头又皱起，生生止住脚步，硬是拉开一步的距离。
走到中间过道，人流总算分散了点。
闻山低声说了一句，“李航长什么样？”
有关案情，无关人员不必知道这些相关的信息，更何况闻山在林默这里还有着数不清的嫌疑，但他还没开口，闻山就一把夺过他手机看了一眼照片。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
闻山说道：“放心吧，我什么也不干，这么大的场地，就剩几分钟时间了，你找得过来吗？我帮你找找。”
林默还想问什么，但闻山已经转身往舞台下观众席的最前面去。
舞台下的右角边架得有一台摄像机，闻山自如地走过去，握着摄像机扶手就对着观众席一通扫。
眼睛也跟着摄像机快速地过滤掉每张脸。
这时一个带着记者工作牌的男生走了过来，“哎，干什么的你，乱动我机器。”
闻山胡扯的话张口就来，“嘿，不认识我了？我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不记得了？”
他应该认识他吗？
男生盯着他想了半晌，脑子里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闻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长成一个大小伙了。你先忙，我就坐那边，结束了再好好聊聊。”
他说着抬腿就走，男生都懵了。
他是爸妈哪个朋友吗？
闻山一边走一边快速地扫视着观众席。
这个会场可容纳六七百个人，现在吵吵嚷嚷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可还真不好找。
观众席里暂时没有看见李航，闻山朝待在入口处的走廊上一排坐着的林默望去，对方微微摇头。
闻山正要往他那边走去，舞台侧幕突然有个女生喊了一声，“学长，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句话语气太过欣喜激动，闻山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厚重的红色帷幕边走过一个男生，侧脸在闻山面前一闪而过。
李航！
对，他是音乐剧剧社的编导，可能先去后台看看待会要上台表演的演员。
这时，报剧目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说了一句，“观众朋友们，还有最后三分钟就要正式开始，请还没有找到自己座位的，在门口还没有入场的请抓紧时间。我们旁边的工作人员引导一下……我们今天的剧目有《后妈茶话会》《雷雨》《悲惨世界》……”
闻山朝林默示意后台。
他向中间走廊引导观众入席的工作人员问道：“你好，请问卫生间在哪？”
工作人员往舞台左侧指了指，“这边。”
闻山没有等林默，径直先往卫生间方向去，舞台左侧通道直接通往方才排队的大厅，警戒线拉着隔开，往右五十米处就是卫生间。
几个化着妆穿着演员服的人从卫生间出来，拐向台阶，从台阶进去就是舞蹈后台。
没有工作牌不得进入后台。
当然穿着演员服的没有工作牌也能进。
这就有点麻烦。
难不成在这儿守株待兔？谁知道另一边有没有其他通道可以从后台出去。
闻山走进卫生间，正准备顺一下谁的动作牌进去时，迎面却正正撞上一个穿深灰色压低棒球帽的男人的肩。
闻山立即道歉，“不好意思。”
却没想到对方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舞蹈后台。
奇怪。
“大学生”这种生物，那是把礼貌用语刻在条件反射里的，“谢谢”、“没关系”、“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客气”那是常挂在嘴边的。
他不说也就算了，怎么连点反应也不给？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凭着脖子上的工作牌走进了后台，正想着去找林默时，隔间里出来一个男生，“哎，我工作牌呢？”
“请问你看见我刚才放在这儿的工作牌了吗？”
闻山微微摇头，“没有。”
艹！有人在他前面顺手牵羊了。
他脑子灵光一闪，遭了，李航！
闻山从卫生间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墙边看位置示意图的林默。
他快步上前，低声说道：“有人顺工作牌进后台了。”
演艺厅正面有工作人员，还拉着警戒线。
但无论是从观众席还是后台出来，通向南边有一条走廊，也就是方才两人出来的地方。后台中间有一个空地，两侧就是化妆换衣的房间，演艺厅的西边是学校的主路，没有门可以出去，但是北边，也就是后台的另一边是有一道小门可以出去。
一人守一边，倒是可以守株待兔。
但就怕李航这只兔子要一直待到音乐剧结束，和观众一起离开，那时候情况就更复杂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顺着牌子进去了。
闻山看向守着检票口的女生，她桌子上放着几张工作牌，“林警官，去要微信，快点。”
林默看着他。
闻山：“要不是我脸伤了，肯定就不叫你上……”
他准备的一箩筐话还没输出，林默已经抬脚往那边走去，和那个女生搭上话。
闻山抿了抿唇，还以为他不愿意，一说到加微信这么上赶着。
他跟在林默身后，在对方专心添加微信的时候，将工作牌顺走揣兜里，自如地拍拍林默的肩，“快点，里面都开始了。”
观众席的灯“啪”地一下全部熄灭。
主持人上前报幕，“欢迎大家来到泰州艺术学院音乐剧……请欣赏第一个剧目《后妈茶话会》！”
掌声雷动，林默点头，作势就拿着票要进去。
闻山一把拉住他，“哎，等会儿，上个卫生间。”
女生还很好意地指了指，“卫生间在那边。”她笑了笑，“不过，得从警戒线下钻过去。”
两人颔首转身离开，闻山正要从警戒线下钻过去，林默伸手“咔嗒”一声打开了警戒线，自如地走过去，然后“咔嗒”一下又给扣回去。
蹲着的闻山：“……”
他怎么不早点？
算了，还是钻过去吧。
林默伸手，闻山仰头看着他，心道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拉自己一把。
于是就很是不计较地把手伸过去握住，起身站起来。
林默一愣，侧头看向他，“……工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