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有些厚，踩在上面有咯吱的声响，是雪花里气泡爆裂的声音，许晓恩许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此刻听着莫名解压，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变得有些欢快。
程瀚宇走在许晓恩的身后，敏锐的感觉到女人情绪的变化，低头看着前面的脚印，那脚特别小，不到36码，在他的脚印旁被衬的更精致，上次看到她鞋不合脚，走路一瘸一拐又牵着吉吉莫名就管了闲事，又引起她的码不还找，只有那家大牌，所以让司机给的时候去了外包装。
可她执拗的要还钱，那时候他完全可以拒绝的，但又莫名其妙提出让她做饭的条件。
事实上如果不是夏夏搬到蔷薇溪谷，他那栋别墅大半时候都是空置的，这些年他到处出差习惯住在酒店，从夏夏搬回月湖庄园后，蔷薇溪谷的房子于他已没了多大的作用，偏偏他最近在蔷薇溪谷住的时间比夏夏在的时候还密集。
之前他从没想过原因，可此刻看着前面娇小的背影，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因为她吗？
“程律师，就是这了。”就在程瀚宇被自己的想法震撼到的时候，许晓恩忽然回头问他。
程瀚宇回神对上那张因为冷脸颊冻的有些粉的清丽脸庞，此刻因为心情很好，嘴角微微上扬，问他的时候眉眼弯弯，仿佛荡着星光。
本来回神的程瀚宇又怔了怔，竟一时忘了反应。
许晓恩见程瀚宇没反应，以为程瀚宇不喜欢这个地方，有些歉意的解释，“抱歉程律师，我们镇上早餐店就只有这一片，是不太讲究，不过味道还是可以的。”
说完因为冷，许晓恩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脸颊。
程瀚宇已经恢复往日的清贵，甚至因为站在雪地，整个人比往日看着更加冷峻。
许晓恩被程瀚宇的气场冻到，眼底歉意更浓，有些懊恼自作主张带对方来这里吃早餐，“要不我们去酒店里随便垫点，然后回燕京了再吃吧。”
“不用。”程瀚宇看出许晓恩的局促，回了一句先一步进了早餐店。
方寸大的地方，此刻因为太早还没其他客人，程瀚宇的出现让这样的小店显得更加逼仄，里面正在忙碌的老夫妻看到他，先是愣在当场，接着迟疑的问，“……吃早餐？”
这话问的很不确定，在他们看来店里站着的高大男人气场太强，长得英俊贵气，仿佛电视里走出的人物，是不可能来他们这种地方的。
但这都不是罪关键的，最重要的是对方冷着一张脸，整个人跟个冰块似的，比那外面的雪地看着都冻人，实在不像是吃早餐，反倒是像个讨债的。
早餐店的老两口被冻的有些不敢上前，站的远远的问。
“嗯。”程瀚宇嗯了一声，坐在最近的桌子旁。
他刚一眼扫过，小店有些小，但却干净整洁，隐隐能闻到厨房里散出的香味。
老两口一听还真是客人，但对上程瀚宇那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还是不太敢上前，指了指墙上的菜单，“吃……吃点什么？”
“一笼酱肉包子、鲜肉馄饨两份，再要一份小咸菜。”不等程瀚宇回答，许晓恩在反应过来后跟了进来，抢先回答，说完还不忘给程瀚宇解释，“这家的酱肉包子是一绝，鲜肉馄饨配上小咸菜特别好吃，你看你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就这样。”程瀚宇听着许晓恩的声音，抬头看她，便见女人说完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角，显然先把自己馋到了，有些好笑的回答。
许晓恩见男人面色松弛下来，侧头开心的给老两口说，“就先上这些吧。”
“小姑娘你回来了？”许晓恩说完就听到早餐店的老板娘惊喜的问。
许晓恩点头，“嗯，有点事。”
“哎呀，你这毕业后，就再没回来过，漂亮了。”老板娘边说边跟丈夫给他们做早餐。
许晓恩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哪里。”
“有的有的，那是你男朋友还是老公？长得可真俊，比高中那个好。”老板娘上了年纪话多，听了许晓恩的谦虚，忽然压低声音感叹一句。
只是早餐店就那么点大，声音再低能低到哪儿去，许晓恩一听惊得眼眸瞪大，下意识的先去看程瀚宇，却见男人神色如常的翻看着手机，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狠狠松了口气，然后小声解释，“不是的，您别瞎说。”
“还害羞了？”女人笑着回了句，将包子递给许晓恩，扭头和丈夫去说话了，完全没将许晓恩的解释放在心上。
许晓恩本来冻红的脸颊这会直接成了嫣红色，她上学的时候几乎天天在这家吃早餐，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只是他们显然不知道她早已经生孩子结婚的事情，所以误会了她和程瀚宇。
将包子放下许晓恩想解释几句，可看男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解释反而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想了想还是忍下，轻声提醒程瀚宇，“包子好了，这得趁热吃才好吃的。”
“好。”程瀚宇应声放下手机，抬头就见许晓恩脸蛋比之前还红，想到刚才早餐店老板娘的话，暗暗失笑，这女人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又想到什么，“你以前常来？”
“高中在这边上的，当时住校，学校餐厅的饭菜不好吃，就经常来这边，没想到老板他们还记得我。”许晓恩说完有些怀念高中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想到自己和陈凯就是在高中确定的关系，顿时心里一阵反胃。
“嗯。”程瀚宇点头，就在许晓恩松口气他果然没听到老板娘那句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已经结束谈话的男人忽然冷不丁又冒出一句，“你高中早恋？”
一瞬间许晓恩仿若被雷击，当场石化，脑袋冒出各种各样的想法，最后都变成这男人听到了，他听到了，不但听到他竟然还问她高中早恋，整个人如被放进高温油锅的虾尾，从脸颊一直红到脖颈，延伸到大衣里。
她有些不明白，程律师这种男人也会八卦？
一双杏眸带着迷茫不解，还有羞耻看向对面的男人，却见对方神情淡然，正认真的等待她的回答。
居然这么一本正经的等待她的回答。
许晓恩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最后却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算是早恋吧。”
程瀚宇听了骨节分明的长指又捏了一个包子，然后徐徐开口，“早恋不好。”
许晓恩，“……”
有谁比她更清楚早恋不好吗？没有！
想当初她的成绩完全可以上一所不错的一本院校，奔不上985、211，但也肯定比她后来上的二本学校的好，可偏偏她当时为所谓的爱情头脑发热，背着家里添了和陈凯一样的志愿，结果被背叛被羞辱，最后为了报复对方伤害自己，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有些事情不能想，越想越恨不得回到18岁一巴掌扇醒自己。
程瀚宇见许晓恩神情陡然低落下来，猜测她可能想的自己的早恋对象，突然有些懊恼自己刚才的发问，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抱歉。”醒悟过来的男人出声道歉，刚才的问题是他越界了，可能许晓恩这张脸真的很像当初的夏夏，让他忍不住多管闲事，当初夏夏也是因为恋上程瀚宇一意孤行去了M国。
“啊？不……不用，你说的对，早恋的确不好，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早恋过。”程瀚宇的道歉让许晓恩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人也因为紧张忘却了刚才的懊恼。
“吃包子吧。”程瀚宇看着慌乱的女人，伸手递给她一个白白胖胖的酱肉包子。
许晓恩看着男人举着的包子，嘴巴微张，有些摸不着这男人今天什么套路，满眼的不解。
程瀚宇没动，就这么举着包子等她反应。
这时老板娘端着冒着白气的馄饨上前，看到程瀚宇的动作，笑着说，“你们小脸口感情真好。”
许晓恩一惊忙要解释，老板娘已经转身去端第二份，她嘴巴半张着，解释的话愣是被自己强吞了下去，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英俊男人，“程律师你听我解释……”
程瀚宇捏了捏手中的胖包子，放在了许晓恩的面前，“不必解释。”
“可是……”
“无碍。”程瀚宇打断许晓恩，低头尝了尝馄饨，味道不错，但没许晓恩做的好。
许晓恩听了程瀚宇的话，想了想清者自清，何况本来就是以后都未必能见的人，误会了就误会了，也就是她自己心虚才忙着解释吧。
心中想通，许晓恩才拿起程瀚宇刚才放在她面前的包子小口吃了起来。
多年过去，小店的味道一如既往，她吃的很开心，还时不时提醒程瀚宇包子就着小咸菜更好吃。
等他们吃完，早餐店的人渐渐多起来，许晓恩打包三份早餐，才跟老板娘告别。
出门的时候，走在前面程瀚宇忽然停下，许晓恩奇怪的看他，就见男人从她拎着的袋子取出昨晚的围巾。
许晓恩愣愣的看着男人，心中闪过某种猜测，但很快被她否定。
可下一刻男人见她双手都占着，用好看的长指将围巾围在她的脖颈上，然后顺时针缠了三圈，将她整个耳朵和半张脸全部裹在里面。
冬日的阳光偏白，加上到处都是血，让他们周围亮的有些虚幻，许晓恩看看眼前的男人，又看看自己脖颈上的围巾，有片刻分不清楚刚才的画面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在梦中。
“走吧。”就在许晓恩发愣的时候，耳旁响起男人好听的低音，她回神望着程瀚宇，嘴巴张了张，就听男人补充道，“你手占着。”
许晓恩疯狂躁动的心陡然平息，低头看看自己两只手，尴尬的笑笑，“谢谢。”
果然是她想太多。
一路回到酒店许晓恩的心才彻底平复下来，而她前面的男人面色如常，许晓恩暗骂了自己几句，将一份早餐递给正等他们的司机，就准备跟程瀚宇告别，哪知道这时父亲和弟弟都来了，每人手中抱着两个纸箱。
许晓恩疑惑的上前去接父亲，“爸，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是咱家这边的特产，给程律师带点。”许父说完朝着程瀚宇憨笑道，“晓恩的事情麻烦程律师了，这是我们自家的一些土特产，还请程律师不要嫌弃。”
“对，都是我爸做的，可好了，程律师你就收下吧。”许晓宁正在变声器，扯着公鸭嗓说，听起来大大咧咧，脸上却带着忐忑，他听村里一些人说了，城里人特别讲究，未必会看上他家的东西。
程瀚宇没说话，看着许父和许弟加起来的四个纸箱有些头大，他身旁的老四见此就打算上前拒绝，不想程瀚宇却在对上许晓恩羞耻又期盼的目光后，忽然先先一步开口，“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许叔。”
他的话说完，许家人齐齐松了口气，一旁的老四却狐疑的偷看了眼自家BOSS，什么时候他们家老板居然同意收礼，还是这种一看就土的掉渣的特产？
不过想到他家BOSS对这个许小姐好像一直挺特殊，又好像答应收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奇怪。
“放到车去。”程瀚宇不管老四在想什么，大手一挥让他将东西装车。
许父这才知道程瀚宇要走，想了想看向许晓恩，“晓恩你跟程律师一起回去吧，祝家的事有我们，到时候祝均道歉的时候让宁宁给你拍视频，你人不用留下来。”
“对啊，姐你先回去，现在村里到处乱说，你待着也是糟心。”比起许父的话许晓宁就直白许多。
许晓恩也没打算祝均道歉的时候她去现场，可还是朝着父亲摇了摇头，“可是妈住院……”
“妈你不用管，我现在寒假可以送饭的，不行还有大姐，你留着妈只会骂你。”许晓宁说完还朝着许晓恩挤眉弄眼。
许晓恩，“……”
“宁宁说的没错，回去吧，吉吉要紧。”许父补了一句，说完又看向程瀚宇，“我们晓恩路上就拜托您了。
“许叔不用客气。”程瀚宇回了句，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许晓恩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不自觉的吞了吞喉咙，又要坐在一起啊……心慌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