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三爷给人打昏了过去。”
刘三的几个帮闲将其抬到一间膏药馆,门匾上写着刘记汉方贴膏馆一行字来。
别误会,这里卖的是膏药,而非正常的医药。
店铺面积不大,里面主要有三种药材,一是牛虎壮骨膏,第二是龟苓膏,第三种是官府明面上禁制的福禄膏。
由此可见,这店铺的主子不算什么好人。
这会儿正是下午,往来拿福禄膏的不少。
膏药馆的主人也在。
一群帮闲抬着刘三进去,倒头就拜,口中唤道老祖宗。
“慌什么,把事情一点点讲出来。”
馆主生了个猴相,瘦瘦高高,形如撑杆。
他身上穿得周正,腰上挂着两枚对刺,戴着虎皮手套,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当下,一群帮闲,七嘴八舌将马新贻,林动两人描绘得嚣张跋扈,亦如过江猛龙。
“你说他们不仅不肯卖马,还把人打了一顿?”
馆主眉毛一竖,凶气扑面而来。
众人面前站着的不似个人,倒像是从林间蹿出,长得奇凶无比的大脸猴。
“是的,老祖宗。”
下面的人战战兢兢应答道。
深知刘三是个什么角色,这馆主语调徒然一转,却又问道:“谈好的是什么价?”
在此人面前,帮闲们不敢隐瞒,如实交代。
“二十两银子?这价格,刘三给报得可不低,行,咱们去瞧瞧。”
说话间,这馆主径直往店铺后院去了。
百多两银子的利润,值得他出手一次。
片刻,馆主负手于背,从后院出来。
他的身后跟了一只大马猴,这猴行走坐卧竟有个人样,长得也大,足足有半人来高。
通体的鬓毛,乌黑发亮,猴脸上还涂着花花绿绿的颜料,打远了一瞧,酷似一尊凶神。
准备妥当,一行人浩浩荡荡,找麻烦去了。
镜头一转。
“这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咱们晚上怎么过?”
林动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柱子旁边,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调整呼吸的节奏,马新贻刚才教给了他一段呼吸法,名字没讲,只说湘军里传出来的。
按照这个训练,能够强身健体。
林动试了试,片刻,果然就感觉身体热了起来。
浑身暖洋洋的,干啥都有劲。
当即,他便按照这个呼吸法修了起来。
“还能如何,得回灶君庙里。你我手上是有两个闲子,不过,支撑不了几天,这点钱,别说住店,多吃几碗大肉都不够。”
马新贻眼神阴沉,扫视着来往行人。
战马属于贵重物品,这骡马市场,貌似没有人能够买得起。
当然,也有可能是碍于刚才那群混混的威势,就算有人真有买马的打算,也不敢来找咱们。
“大哥,还有没其他的武功秘籍,也教教我呗。”
林动兴致勃勃问道,额头间见汗,倒不是热的,而是一呼一吸之间,带出来的热量。
“各门各派,名字取得震天响,其实练法就那么几样,湘军里流传的《蚩尤大练》算是高明的了,要说真正决定武道高低的还是打法。每家每户都有各自的秘传,这个我教不了你,我的打法都是从生死搏杀里总结出来的,你要想学就得和我打,打上个百七八十回,慢慢也就吃透了。”
马新贻解释起来,在他嘴里练武算不得什么,真正厉害的还是那帮子做官的,杀人不见血,要学问有学问,要本事有本事,有的还通洋文。
他打心眼里佩服的是袁,曾,李,胡,几位力挽狂澜的主。
“曾公尤擅识人相面,这天底下不管是什么狼虫虎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江湖再大,对于天下而言,也仅仅只是个小池塘。”
他与林动说起自己见闻,林动却是不爱听这些,只是一个劲追问:“大哥,你说这世间既然有武功,那武功高低是怎么个说法。比如,有没有划分出什么一品,两品的境界来?”
马新贻闻言摇头失笑。
“练法里面有个高低,打法强弱则没个定数。练法有四大练,皮肉,筋骨,血。皮一层,肉一层,筋骨一层,血一层。我如今就处在练血的阶段,俗世武林,可以称大师。
只不过,辛苦二十来年,又有什么用?一两颗铅弹打不死我,可是火炮一轰,连渣子都不会剩,洋人的武器,才是引领这大争之世的关键。”
马新贻字字珠玑道,想要点拨一下林动。
自开启洋务运动以来,世界日新月异,就算是赤地千里的老僵尸,旱魃般的魔头神,几轮红衣大炮轰击下去,也能打个稀烂。
山头都能铲平,鬼神来了也得软膝盖。
只是林动从后世而来对于枪炮的兴趣,万万不及武功。
“大师境界,练血?”
他嘀咕道,“不知道我要练成武道大师的境界,要多长的时间。”
“你,你资质不差,就是练武太晚,估摸着最少也要十一二年。”
马新贻揶揄道。
“十一二年?”
林动哂笑,心道,兄弟我可是有挂。
“只看外在,怎么能分辨一个人是不是武道大师呢?”
林动又问,模样就和好奇宝宝似的。
“想知道呀,看那儿!”
马新贻伸手一指,神情凝重。
林动顺着他手指出的方向望去,一帮人气势汹汹。
领头的目露凶光,个子极高,眉目阴鸷,尖嘴猴腮,面相很难猜出年龄,身后还跟了只龇牙咧嘴,形状似鬼怪的马猴。
“来者不善啊。”
林动吐出狗尾巴草,把九环刀提了起来。
“敢问是何方神圣伤了我玄孙儿,刘三。”
领头之人,自是那汉方膏药馆的馆主,众帮闲口里称呼的老祖宗。
这人辈分起得极高。
实际上说话时,展露的气息,听起来像是个中年人。
“这位老前辈有礼了,我们兄弟二人途经宝地,盘缠用尽,只想卖马攒些路费,可是贵处的刘三先生,压迫实在太过,我们也是忍无可忍。”
马新贻话里夹着钉子,他腰后还挂着一柄短矛,真闹起来,杀人也就是一戳的事情。
“好一个忍无可忍,我观两位身上尸气息甚重,想必两位军爷是才从战场退下,这马也是战地的好马。也罢,今日与你们结个善缘,你们若是将马留下,鄙人可以给两位一条生路。”
那馆主嚣张跋扈道。
身后的猴儿,大口张开,露出白森森的尖锐牙齿。
其他几个小年轻也纷纷围了过来。
“等等。”
林动突然喊了一句。
找事的这帮人互相间望了眼,搞不清这年轻刀客的意思。
莫非是要认降交出战马?
这市场上摊贩看到有火拼,纷纷吓得,四散着逃开。
等周围人散差不多了,林动才正了正神色:“天灾人祸,谁也不容易,且容他们先行一步。”
“原来还是个菩萨心肠,就是不知刨开你的肚子,能不能挖出舍利子来。”
馆主说话阴毒无比,大手一挥。
众帮闲连同那只猴子,齐齐围攻上来。
“大哥,我可要拔刀了!”
林动面沉似水。
“生死斗,别留手。”
马新贻张口吐出白气,双目杀机沸腾,他反手抽出短矛,话落音,一道黑影,已扑到了跟前,腥风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