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卿禾第二次来。
第一次那时候她还太小，路上也一直有人抱着，记忆并不深刻。
直到这一次，苏卿禾才真正发现这里有多陡多翘，甚至非常偏。
这一路除了他们三家人，就没有再看到有其他人，甚至很多路需要下来步行推车。
这么冷的天，苏卿禾看到大家都骑出汗来了。
苏卿禾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山路十八弯到底是什么感觉了，她从来没想过以前只在视频里见过的场景，会成为现实。
怪不得昨天几个哥哥姐姐知道今天要去外婆家都一脸不情愿。
苏卿禾起初以为是外婆家的人不好相处，才让他们不愿意去。
现在她隐约知道原因了。
等终于了要到了，苏卿禾又傻眼了，抬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小脸，看着又陡又长的坡，惊讶的小嘴不禁张开。
这个坡大概有十来米高，苏卿禾看着最上面，想要要是有人不小心摔下来，是不是直接摔到底。
坡上的人家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就赶紧迎下来。
“大姐，大姐夫，二哥，二嫂，三姐，三姐夫。”
苏卿禾听着来人一口气喊这么多人，竟然有点想笑，还好她脸被挡着，没人看得见。
听这声音，应该就是她那个小舅舅了，没想到是个这样的人。
没有出现苏卿禾想象中尴尬的画面，大家都很自然又熟稔的打招呼，就像很久不见的亲戚，没有什么两样。
苏卿禾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有一点点失望，她还坏心眼的以为会出现很多令双方难堪的画面。
不过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大家终究是活在现实中的，电视终究只是电视，况且都是成年人，彼此该有的体面分寸都把握的刚刚好。
“小舅舅。”
“小叔。”
几个孩子对他也都不陌生，不需要爸爸妈妈叫他们，就开口叫人。
除了苏卿禾因为惊讶，忘了叫人。
但姚仁杰也不在意，这个外甥女上次来还要人抱着，不记得人也是正常。
“妹妹，这是小舅舅。”三娃在外面已经很有哥哥的样子了，拉着妹妹垂在座椅旁的小手。
苏卿禾也很配合哥哥，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小脸看向这个小舅舅，嘴巴因为被挡着，说话有点闷声闷气。
“小舅舅好。”
“都长大了，乖乖都长这么大了，三娃也越来越有哥哥的模样了。”
姚仁杰笑的合不拢嘴，还没到家门口，就给他们塞红包，说让他们拿着买糖吃。
“仁杰，你帮我把自行车推上去。”王秀娟很自然的指使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自己则是抱着闺女走上去。
王秀娟本来是想让他先抱着孩子上去，但想到闺女的小性子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习惯，话到嘴边又改了。
等他们一行人爬上去的时候，一家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苏卿禾看着这块不算大的地方，竟然住了两户人家。
姚家有也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胆子都很大，看到王秀娟一行人上来。
几个孩子早就蹦蹦跳跳的凑到他们面前，一个人一个人的叫过去。
一圈人叫下来，三个孩子收获了好几个红包，高兴的两排白花花的牙齿露在外面。
苏卿禾也被迫假笑营业，这些大人每次的问题无非就那么几句话，她都说累了。
不过，从他们的对话里，苏卿禾发现妈妈跟小舅舅要更熟悉。
小舅舅面对大姨跟舅舅会有点紧张，跟妈妈就要自然很多。
苏卿禾还奇怪，直到她被妈妈带着去太外婆家，才发现原来外婆家跟太外婆离得这么近。
妈妈五岁之前都在太外婆家，小孩子喜动整天跑来跑去，加上年纪又相仿，小时候可能经常凑在一块玩。
不过苏卿禾还是不理解，既然住的这么近，为什么妈妈跟外婆感觉并不熟悉。
既然想不出来，苏卿禾也不想费脑子去想了，大人的事情就让大人自己烦恼去吧。
院子里，几个孩子凑在一块玩，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么多心思，很快就凑到一起玩了。
苏建国几个男人也都站在院子里闲聊。
苏卿禾听了一耳朵，聊的是关于种地的东西，她不敢兴趣。
而且，他们还抽烟，苏卿禾离得更远了。
苏建国看到闺女看过来的视线，明明他没有抽烟，但也被闺女看的不自在，好像他也同流合污了。
“我去看看几个孩子。”随意的找了个借口离开。
他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吧，别把自己身上也沾上烟味，到时候闺女又要嫌弃了。
正说着，就看到闺女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过来，还像模像样的凑过来闻。
“臭，爸爸臭臭。”
苏建国看她离自己快一米，刚探头就缩回去了，离这么远还闻到得到，非常怀疑她在胡说八道。
“哪里臭了，瞎说，爸爸可没有抽烟。”苏建国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她。
苏卿禾一看爸爸的动作，转身就要逃跑。
“坏蛋来了，快跑。”人还没跑两步，就开始叫了。
但苏卿禾还没爸爸腿高，没跑几步就被苏建国一把抓住，整个人直接腾空被抱起来。
“好好闻，爸爸臭不臭？”苏建国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
苏卿禾也不害怕他，只是在那里咯咯咯的笑，“臭，爸爸好臭。”
一边说着，还要故意捏住鼻子，好似真的很臭。
苏建国没错过她眼底的狡猾，故意伸出手，装作要去挠她痒痒，嘴里还一边道：“真的吗？”
苏卿禾最怕痒了，眼见着爸爸的手越来越近，害怕的把整个身子缩起来。
“臭。”但嘴巴还是不肯认输。
“那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不臭，不臭。”苏卿禾尖叫着求饶，蹬着小腿想要跑走。
“哥哥，哥哥救我。”
三娃听到妹妹的求救声，顾不上在玩的游戏，就要冲过去把妹妹从爸爸怀里解救出来。
“放开妹妹。”三娃嘴里喊着，一边冲爸爸跑过去。
“嘭——”直接撞到爸爸身上。
苏建国没想到儿子力气这么大，他差点没站稳。
一个孩子的加入，其他几个孩子看着好玩，也要跑过来凑热闹。
苏建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群小孩子围攻，气喘吁吁的找了张凳子坐下来。
“叫你惹他们。”许伟文在旁边看热闹，一点也不留情面的大笑。
倒是姚家父子俩有些看傻眼了，没想到苏建国当爹的人还能跟孩子玩闹。
这种相处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不免被惊到。
王志辉几人早就习惯了他们这种相处模式。
别说，人家跟孩子的关系可比他们跟孩子要融洽的多，两个孩子根本不怕他。
有些时候，他们都有些羡慕，家里的孩子都更黏妈妈，但真要他们跟他一样，他们又做不到。
接连几天的拜年，苏卿禾已经累的精疲力尽了竟然有些怀念上辈子没有亲戚，不需要走亲访友的日子。
人就是这么贪心，没有的时候希望有，等拥有了又有更多渴望的东西。
日子过得说快也不快，说慢的话也不慢，苏卿禾四岁了，要学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课程也比之前更满了，总之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当然偶尔累了，她也会偷懒，故意不去上课。
苏父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这个娇气的小孙女，他总是免不了多些疼爱。
家里几个男孩，也会故意说爷爷偏心，但对于最小的妹妹，他们也疼爱居多，总是忍不住多照顾点她。
苏卿禾一个人享受着全家人的宠爱，就像生活在蜜罐里一样，心口甜蜜的想要冒泡。
但苏父对几个孙子一点情面都不留，甚至课程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繁重，也比之前更严厉。
孩子们虽然嘴上说着爷爷偏心，但也从不喊累，比之前更拼命的学习。
甚至有时候，还要熬夜完成爷爷布置的任务。
这一切，全家人都看在眼里，他们不是不心疼，只是这都是他们必须经历的，再苦也要走下去。
过了个年，几个孩子都长高不少，个子开始拔高但身上的肉非但没长，还瘦了不少，下巴都比之前更尖了。
原先几个孩子里最胖的四娃，也一下子瘦了不少，四个孩子站在一起，远远的看过去就像竹竿，一点肉都没有。
家里三个女人看的心疼，但又不敢添乱，只能一个劲儿给他们做好吃的，让他们多吃点，长点肉，营养也要跟上。
尤其是大娃，现在竟然快跟妈妈一样高了，长的太快让他很多个晚上都被痛醒。
这孩子还让几个弟弟帮他瞒着，不告诉大人。
要不是四娃突然说漏嘴，家里人都不知道。
许梅心疼的半夜偷偷抹眼泪，见天的开始给儿子熬各种骨头汤，又让苏建军找医生开了他这个情况可以吃的钙片。
终于，在三月中旬的时候，苏家开了一场家庭会议，所有人都参加。
开会前，几个孩子尤为激动，他们终于也可以参加家庭会议了。
之前几次，他们都只见过爷爷跟爸爸他们开过，偶尔奶奶和妈妈他们也会参加，但是他们小孩子一直不被允许。
几个孩子凑在一块猜测爷爷晚上要说什么，叽叽喳喳的，会议还没开始，他们就先内部讨论了一波。
苏卿禾注意到，大哥今天反常的安静，甚至还找借口出去。
趁着几个哥哥还在争辩，苏卿禾偷偷跟在大哥身后。
“怎么了？”大娃一出来，就听到身后的动静，看到妹妹跟在自己身后。
“是不是要喝水？”大娃拉着妹妹的手，语气温柔，嘴角还带着笑意。
苏卿禾却感受到大哥心中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平静，他可能自己都没擦觉，他牵着她的手很凉，有一点温度都没有。
大娃给妹妹倒了杯温水，正要弯腰给她喂水，就感觉到妹妹突然抱住了他。
“怎么了，不高兴？”大娃猜测，明明刚刚在里面还好好的。
苏卿禾不说话，只是抱得更近了。
大娃没办法，只好把她抱起来，他现在已经一米六了，瘦削的手臂却很结实有力，很轻松就能把妹妹抱起来。
把水杯放回桌上，轻哄着妹妹。
苏卿禾却突然闷闷道：“哥哥不要不开心，我们都会陪着你。”
大娃听得一愣，平日里再怎么装成熟到底还是孩子，眼底闪过慌乱，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有不开心。
但，心底的慌乱恐惧，让他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妹妹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明明装的很冷静，怎么还会被发现，那其他人有发现吗？
大娃不知道，但这一刻他真的害怕了。
他不想让家里人发现，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其实他知道，只要他肯说出来，爷爷或是爸爸或是小叔又或是奶奶还是妈妈都会告诉他答案。
“没有人发现哦，我是第一个发现的。”
苏卿禾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头，看到大哥迷茫又慌乱的眼神，赶紧安慰他。
大娃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苏卿禾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发现。
“乖乖怎么突然这么说？”大娃故作淡定，声音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如果苏卿禾真的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可能真的会被他给骗过去，可惜她不是。
“哥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很优秀，非常非常非常优秀，你比所有哥哥都厉害。”
苏卿禾连续三个非常，言语虽然稚嫩，但也真的安抚到大娃。
“我们都最喜欢最崇拜哥哥了，哥哥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的。”
苏卿禾一波强势的彩虹屁挡也挡不住，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冒出来。
别说大人听了都挡不住了，大娃这个才十一岁的小男孩更抵挡不住，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信心也倍增，原来在几个弟弟妹妹心中他这么厉害。
“乖乖，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大娃突然间豁然开朗，听完妹妹的话，他才知道，之前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其实爷爷之前也有跟他说过，让他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但他忍不住，尤其是时间越来越近，他就越来越紧张。
在他们说话的角落里，一个身影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