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之桐放下手中曲尺,跟随华成去了,打发清明回去,把给西北捎带的东西拿过来。
祝景澜自己住进了新居,取名榆青居,颇为低调、不起眼,并没有彰显都督府的霸气。
黄之桐上次来,还是宅院刚落成的时候,院子里还光秃秃的,没有一点人气。
如今再进来,已然不同,扑面而来的是生机勃勃的气息。
大门进口处,巨大的影壁已经立好。
图案是万马奔腾的壮阔,很有祝景澜的风格。
越过影壁是作为东院的主体建筑,一路四进,面阔七间,有大厅、花厅、花园及左右备弄等。
西院是客厅,仓库,厨房等,这些黄之桐都熟悉。
新添的就是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木花卉,还有各式假山装饰等。
她边往里走边问道:“你们将军呢?”
华成往里引:“回黄娘子,将军在后院。”
穿过两个门厅,有下人出来迎接,“将军在花园水榭里。”
黄之桐又跟着往花园走,边走边想,怎么收拾行装,收拾到花园里来了?
刚进水榭,祝景澜就迎了上来:“小窦师傅,多有打扰。”
黄之桐给他一个眼刀:“不是说行程有变,怎地还在花园赏景?”
祝景澜不由分说,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出了水榭,穿过弯曲的卵石小径,停了下来。
前面一片不算高大的树,不足一丈高。
开着一簇簇白冠红底的花,在暖黄的阳光下十分俏丽。
还有一株相同形状的花,却是纯白的花瓣,鲜黄的花蕊。
同样的花朵聚在一簇,在绿色嫩芽的衬托下,沉静素雅。
因是新挪栽的树,所以并没有枝繁叶茂,也不是花朵满枝丫,甚至还有几棵树没有开花。
“请我赏花吗?”黄之桐问。
“如何啊?”
“虽是新栽的树,第一年就开出那么多花朵,已经很好。
花朵虽不艳丽,却美不胜收,有种沉静的,独特的美。”黄之桐说出自己的感觉。
祝景澜品味她的话,
“此花在山间,开的茂盛的时候,一簇簇,一片片,相当养眼。
没想到移栽在院中第一年,不仅成活,而且开花。
今日才看到,故而急不可耐,请你来欣赏。”
黄之桐没听懂他意思,只问道:“这个花,我是初次见到,叫什么?”
“你不识的此花?”祝景澜有些诧异。
黄之桐摇头。
“桐花,黄之桐的桐。”
“桐花?这就是桐花?”黄之桐欢悦,
“我只听过‘满院绿苔春色静,冥冥细雨落桐花。’,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桐花,原来竟是这样美丽的!”
(出自宋代诗人曹邍《午窗》)
祝景澜显然没听过此句诗词,但他欣喜于黄之桐喜欢此花,给她科普道:
“此树多生长于南方暖和的地方,北方稀少,只有山里才能寻见。
去岁我去山里见到,就让人挖了来,种在这里。
希望它们能够活下来,开出满园的花朵。”
黄之桐满眼的星星,在他面前闪烁着:“开给我看的?”
祝景澜晃着她的手:“你照镜子就行了,开给我看的。”
黄之桐甩开他的手,玩笑道:“那我走了,你自己看吧。”
祝景澜伸手拽着她:“你在,看你。你不在,看它。”
“酸!”
“让我闻闻哪里酸?”某人又要图谋不轨。
“这个样子,你也不嫌弃。”黄之桐捂住他的嘴,她还是男装的打扮,身上灰尘怕是都没掸干净。
“我真正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模样,也是因为你有这鲜活的一面,我才喜欢上你。”
“不要,青天白日的在外头。”黄之桐还是不让。
“我们自己的园子!”祝景澜笑着,便不闹她。
还没等她反驳,正色道:“之桐,此次西行到西北,我就跟驰勇将军求亲可好?”
黄之桐瞧着晚开的桐花,瞧着眼前的男人,满眼的期盼,他的心意她懂。
但是怎么说呢?
她组织下语言:“你还是仔细想一想吧,毕竟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女子。”
“我想要就是你,你是什么样的女子我都欢喜。”祝景澜坚定道。
“可是我怕······”黄之桐低着头,两根食指缠绕在一起。
“怕面对府中庶务的繁琐?怕婚后人情的往来?怕少夫人身份的束缚,没有自由出入的便利?”祝景澜问?
黄之桐承认:“虽然以前都经历过,这会儿说有些矫情。
可毕竟那时候,心里想着是暂时的,以后会挣脱的,没有心里压力。
要是再成婚了,那可就不是暂时的了。”
“当然不是暂时的,”祝景澜道,
“婚后短期内我们就住这里,没有太繁琐的庶务和人情往来,
你依然可以自由的外出。”
他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黄之桐咬咬牙:
“这样吧,等你西巡回来,如果你还坚定觉得能接受我,咱们再商量。”
“还商量?你就不能给我一颗定心丸吃了,再去西巡吗?”
“咱们两个走到如今不容易,轻易的,别破坏了心里的念想。
你正好外出,仔细想清楚了,你是非我不可吗?
如今你位高权重,以后还会走的更高跟远,
感情生活在你的生命中,就越发显得微不足道。
你一定能守着住吗?”
祝景澜听她说的认真而又慎重,不似从前那般“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散伙”的状态,
知道她对这份感情是真正上心了。
心下欢喜:“我怎么得到你的心,我比谁都清楚,定会牢牢守住。
我对你的心如何,你是也清楚的,自是非你不可。”
可是黄之桐却没有被这句话打动,她冷静而又理智,
“从来说的都比做的容易。
婚姻大事你还是考虑清楚。
如今你我二人情投意合,你侬我侬,誓言当然是想怎么说怎么说。
可真要成亲后日日相伴,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我是个自私的人,蛮横霸道又不讲理。
为人不够圆滑大方,上不了台面。
对朝政反应迟钝没,有心机,亦无法给你助力。
还不够大气,身边容不下别人,做不到冯夫人那样,对庶出的孩子那么大度。
这些问题你都要想好。”
祝景澜静静听她说完,说的都是不利于他的一面,
觉得好笑:“还挺了解自己的,评价的很中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