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看来仍旧是无法回答我当年提出的问题了吗?”
不再是五年之前,也不再是当年声声质问的庭院中,但这五年来每逢夜深人静之刻,嬴政又是否在心中想到过,白玉京提出过的问题呢?
回答,又该怎么回答?
“大秦,的确对不起商鞅与张仪,先生的质问,嬴政哪怕直到如今似乎也都声声入耳不敢遗忘,仔细想来,诸位先祖的举措的确让嬴政觉得汗颜,甚至在朕亡故之后,也想要询问一番先祖,究竟为何。”
“所以陛下,当年的承诺是否依然还有效?我说过的吧,倘若我想要离去,陛下不得阻拦,甚至不得干涉,任由我离开大秦。”
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茶杯里的茶水洒落出去,落在一片湖水中,白玉京的眼神放空的很远。
张仪纵横家的张仪,只要类比一番盖聂,似乎就能够看得到,当年在张仪身上的意气风发,当年在张仪身上的筹谋壮志,最终暮年后,也只得落得一个悲凉的下场。
“先生”
嬴政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事实摆在眼前,无论嬴政想要怎么去辩解,但商鞅发生一次,张仪又是一次,似乎只要是大秦做出的保证,始终宛若一场笑话,终究是不得算数。
功成身退,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在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搏命换来的荣耀和权利里,舍得放弃,舍得退出?
那么付出的算是什么?得不到回报又为什么要付出,消散掉的,难道就该这样一手放弃吗?
也许,这就是为官之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必须结果。
终究不是大秦的人呐。
“不过陛下,影密卫首领的位置,我想我也该卸下来了,这五年之中我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请陛下恩准,白玉京能够在咸阳之内得一小院,大隐于市。”
“天下既然平定,白玉京该做的事情,也都已经做完了,缭子先生功成身退,远遁华山,白玉京,也该离开了。”
尉缭子,那是在始皇帝嬴政的背后站着的那个天下无双的男人,是在历史上也留下过浓重笔墨的男人,这天下的一统,尉缭子付出甚多。
他的谋略和本事,是无须多疑的。
“先生这么快就想要离开吗?就算想要退隐,也得等到嬴政故去的那一天吧,只要朕还活着,先生就永远不会被区别对待,更加永远不会让大秦负了先生。”
前车之鉴,毕竟生生在此,曾经往事,也如一幕幕而生,嬴政知道白玉京的担忧,也知道他的决心,在他自己没有回答出五年前白玉京给出的问题之前,就永远都是眼前这副模样。
“陛下的要求,臣子不敢不答应,陛下,不想要去看看影密卫现如今如何了吗?”
拱手弯腰,此刻还是嬴政的臣子,比之大殿之上那些文武百官们,还要更进一步的臣子,白玉京探出手指向路口说道。
“这,是只听命于陛下的一柄剑,哪怕是我,也无法驱动影密卫。”
“还记得那个时候你也说过,六国未灭之前,罗网就是帝国手中最锋利的长剑,但六国覆灭以后,罗网就是帝国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影密卫的主意还是你提出来的,朕也想要看看,你口中的影密卫,究竟能不能与罗网争锋。”
“陛下,罗网之中有越王八剑,个个都是江湖中最好的高手,每一个放在江湖上,都是足以列入名剑剑谱排行榜的绝顶高手,这是最顶级的天字杀手,而在下面,还有天字二级,以及地字杀手等等。”
“若论低端力量,影密卫的确不曾惧怕,但若论高端战斗力,影密卫是绝对比不上罗网的。”
“越王八剑哼,玄翦”
若说嬴政对这越王八剑里面的谁更加的有印象的话,那肯定得是玄翦,这个在当年受命去刺杀他的天字一级刺客,越王八剑之一,他的厉害,是总所周知的。
“影密卫的存在,只是让陛下不至于被罗网的消息蒙蔽,甚至是看不到外界情况的一双眼睛,让陛下有自己的力量来决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罗网可用,但不可大用。”
罗网的首领可是赵高啊,赵高是谁?身为华夏人会有谁不知道赵高是谁?
那么现在受到赵高统治的罗网里面,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白玉京也想象的出来。
甚至于现如今的丞相李斯,也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对象了。
当然,这些话白玉京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证据去说明这一切。
在这位自负狂傲的始皇帝陛下面前,什么赵高,什么李斯,都是些什么臭鱼烂虾,也配提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所以这份傲气,才奠定了在他死后,帝国快速崩坍的原因之一。
因为那些被他压制的力量,在他死后,已经不是蒙恬亦或者扶苏能够处理的事情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始皇帝。
“你做这影密卫的首领不好吗?这满朝上下,盖聂都走了,也就只有你才能够算得上是朕的故友了。”
嬴政这句话,表达的意思很多,甚至在深层次的讲,他在试探,或者说他已经认出来了,其实白玉京就是易经,只不过,他尚未点破。
作为一个王,作为一个横扫六国天下无双的王,也是需要一个朋友的,也是需要一个自己能够和他交流的,而不是一直都处于云巅之上,被他人认为高高在上,甚至,孤寂无双。
臣子们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陛下后宫三千佳丽,六国当年美丽的公主早已入了陛下的手,此刻六国皆不存在,陛下的佳丽们自然也就绝了别的意思,陛下想要交心,她们难道还不够吗?”
陪着嬴政走在这后宫花园的艘在,河水涛涛,山石依旧,虽然竹林尚少,但这种习惯和风范,终究是让他们两个觉得满足,觉得安心。
“六国的确都不存在了,但六国的余孽们不是都在藏着的吗?朕灭了她们的国,她们对朕的爱,应该是少于对我的恨。”
“最有可能做到王后的那个位置的人,在前些年也背叛了朕,更是被朕亲自下令处死,你说,朕还能有几个人能够相信?”
“陛下的厉害,微臣早就见识到了,虽然难言,但陛下的壮举的确让世人惊骇,文武大臣们因此而敬畏陛下,也是人之常情。”
“那你为何一副无甚惧怕的样子,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把剑拍在朕的面前?”
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看得出来,能够有白玉京尚且陪在身边,嬴政此刻还不是太过孤寂,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待在天上久了,是下不来的。
“很是让朕觉得惊讶,朕以为很少有人敢把剑拍在我的面前,哪怕是六国余孽,诸子百家,也无一人有此胆魄,而你不仅做了,甚至还扬言,要朕在两个选择中选择一个。”
“受人之托,无可奈何,其实陛下不知道,当时白玉京的心里,也都没底子的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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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你不会有事的大叔喂!我们到底还有多久才到啊!”
夜晚将近,在荒野之上本该是无有一人所在的道路,却存在着车队的踪迹,马车在地面上留下道道的痕迹,马蹄扬尘飞起走过,那个坐在车顶上的小孩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什么。
黑『色』的头发在脑袋上杂『乱』的顶着,就好像是某x珠的孙悟空发型一样,亚麻『色』的衣服上是格子衫布的样式,高高的领子护住脖颈,在这显得有些寒冷的夜晚里,很好的保护住了自己的体温。
脸上虽然有着担忧的神『色』,但那灵动的好似带着光彩的双眼却是滴溜溜的直转,代表了这小子并不是看起来木讷的那种人。
虽然年岁还小,但这小小年纪就初初显『露』出俊秀的面庞,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的以后的发展还是很有前途的嘛。
“小子,我们很快就要到镜湖医庄了,到了那里,你大叔一定会得到救治的。”
坐在马车的前边儿驾驶着马车,穿着蓝『色』上衣的少年在晚风的吹佛下,透『露』出一双坚定的眸子,双眼里好似包藏着万千的星辰,垂落下来的秀发在额间两缕,不时的扫过他的眉角。
别看他一副瘦弱看似无力的样子,但你只需要知道他的名字,就该知道他是何等的神力。
楚国项氏一族,项少羽!
“只怕,我们想去也有些难度了。”
这个头发花白生着胡子的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范增,只不过此刻的他还不是后来那个呕血的他,时间还没到那个地步,现如今,还是浪迹天涯,满世界的躲藏起来不被秦军发现的时候。
“你们看看背后,虽然对方隐藏的很好,但是从刚才开始,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就有一条孤狼尾随在我们后面,无论我们怎么加速,对方都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孤狼?”
跟随在队伍侧面看守着马车的项梁眼神一变,回头望去的他恰巧在那些绿意盎然的草丛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灰『色』的身影。
速度很快,但那有别于植物的幽绿『色』眼瞳,还是被他看到了。
“只不过是一头孤狼罢了,兴许是看到我们车队的马匹或者是我们,想要来捕猎?”
项梁『摸』索着下巴,说出来他认为的答案,毕竟野兽又没有脑子,你难道还指望它是先锋斥候吗?
“不,那头孤狼不简单。”
马车之内,传出了一把平稳如常,淡然自若的声音,只要听着这个声音,似乎就能够让躁动的内心平复下来一样。
“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人能够『操』纵狼群,这匹狼也的确是受到那个人的驱使而来。”
“你说的是当年在韩国出现过的苍狼王?”
范增到底还是日后那个楚军里绝对的智谋之士,只需要扫尾想一想就知道马车之内盖聂说的人到底是谁了。
“传闻这个人能够『操』纵狼群帮助他作战,甚至追击对手,在狼群相互默契无间的配合之下,敌人往往被困死在里面,生生力竭,最后被活活咬死,成为狼群的食物。”
“诶?这么可怕?”
名字叫做天明的男孩听到了范增说的话,脸都被吓的苍白了起来,虽然这一路上跟着盖聂走南闯北,但被狼吃掉这种事情,就好像是他最喜欢的吃的烧鸡要反过来吃掉他一样。
太可怕了!
简直就是要在这幼小的心灵里面造成无法挽回的致命冲击嘛!
“之前在项氏一族的据点那儿,被杀死的壮汉就是流沙的无双鬼,无双鬼和苍狼王同属流沙的人,无双的死,流沙四天王不会置之不理,这也证明了流沙这个顶级杀手团体,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谈论到流沙,盖聂的语气里也不乏有着一丝波动,是因为此刻率领流沙的人,也是因为流沙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也因为,他的另一个好友,也是同样出自流沙。
“流沙?那个韩国的顶级杀手团体,传闻其中的人都是身怀绝技,各有能力的顶级高手,每一个都是无比的难缠,在暗处的世界里,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说着,范增剑视线投注到马车上,他现在也很头疼,他是绝对知道流沙为什么会追过来的,可以说项氏一族这次完全是受到了牵连,被迫绑在了这条车上走都走不掉。
而偏偏这个队伍里面本就没有什么顶尖的高手。
你要说排兵布阵,战场杀伐,范增项梁个个都是其中好手,当代难寻的名将谋士,可是江湖高手的『乱』杀,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队伍里偏偏有一个最顶级最强的高手在,但他却是身受重创难以出手,就连苍狼王,也『逼』得他们不得不逃命。
“抛弃不需要的辎重,马车只需要一辆,用三匹马来拉车,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镜湖,摆脱苍狼王的追击!”
马车之内,盖聂微微闭上眼睛,身旁放着的,以不再是当年楼兰之行残破的古剑,而是剑谱第二,名震天下的渊虹。
但此刻的盖聂情况绝对不容乐观,身躯上的重创难以挽回,甚至在之前出手杀死了无双鬼之后,再度加重了创伤。
但他也知道,他不出手,哪怕就是无双鬼都能在项氏一族的驻地里面『乱』杀。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眼下,盖聂正在抓紧时间调养伤势。
以他的经验来看,苍狼王可不是那种会放弃的人,尤其是流沙现在,还是受到他那位师弟的率领,苍狼王怎么可能放弃?
到最后,说不定又是需要他出手的时候。
不由自主的,盖聂想到了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镜湖医庄。
镜湖上,只要能够登上船,苍狼王再厉害也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到底还是时间的问题。
希望能够来得及,不需要自己出手,否则的话这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