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见她上来哄自己,无色终于恼了,停步回身冲她大声地哼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跑。
秦若蕖挠挠耳根,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喂,酒肉小和尚,还恼呢?”见无色坐在溪旁不理自己,秦若蕖挪到他身边,戳了戳他肉肉的手臂道。
小家伙又是一声‘哼’,挪离她几寸,别过脸去背对着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我非常不爽”的气息。
秦若蕖没辙了,她自来便不是个会哄人的,尤其还是哄这么一个小孩子,那就更不行了,只能好脾气地去拉他。
无色用力拂开她的手,一副不愿被她触碰的模样。
秦若蕖无法,唯有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见她居然不理不睬自己,小家伙更恼了,大声指责道:“你这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会不会哄人啊?!”
“不会。”秦若蕖相当老实地承认了。
“你……你怎么就那么笨啊!哄人就是要许许多许多好处,你都不许好处,怎么能哄?!”无色恨恨地跺了跺脚,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噢。”秦若蕖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那我明日让岚姨给你做许多许多好吃的点心?”
不错,还挺上道的。小家伙脸色稍缓,只仍是傲骄地仰着头。
“再把哥哥拿回来的果子全给你?”
很好很好,继续继续。
“要不,还给你做个好看的荷包?”
小家伙终于满意了,小手一挥,大发慈悲地道:“好吧,看你这般有诚意,我便原谅你这一回,只万不能有下一次了。”
“哦,好。”秦若蕖点点头,片刻,又四处张望,不见那个挺拔的身影,问,“陆修琰呢?怎不见他?”
“他在和那位常施主说话呢,也不让长英施主在一旁,神神秘秘的。”无色整个人吊在树丫上,一晃一晃的,听见她问,随口便回答。
不在啊?那她准备了这些日就无用武之地了。秦若蕖有几分泄气。
“酒肉小和尚,别乱跑,小心被狼叼了去。”见无色追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野兔子,她高声叮嘱。
“知道了……”远远传来小家伙的回应。
天空澄澈,万里无云,溪水流动,鸟儿欢歌,便是空气当中,也带着清草野花的芬芳,细细一嗅,还能闻到不知名野果的甜香。
秦若蕖手中抓着根野草不停地绞来绞去,颇有些心不在焉。
“若蕖。”忽听身后有人唤自己,她回头一望,竟见陆修琰站于一丈之外,正背着手含笑地看着自己。
“陆修琰。”她顿时来神,忙不迭地扔掉手中野草,高高兴兴地朝他走过去。离得他只有几步距离时,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眼珠子转动几下,脚一歪,身子随即朝陆修琰所在方向倒去……
“哎呦!”
“小心!”陆修琰动作飞快地抱住她。
“脚崴到了……”秦若蕖靠在他胸膛上,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陆修琰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芬芳扑鼻而来,只也顾不得许多,道了声‘得罪了’便将她打横抱起,一直将她放到了大树旁的圆石上坐下。
秦若蕖拼命回忆话本里提及的相似画面,下一刻,撅着屁股直往他怀中钻,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本是环着他脖颈的手似是不经意地下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加了力度直按,一直按到他胸口处才收了回来。
陆修琰本觉胸膛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还未来得及体会这是何反应,忽觉对方用力地直往他胸口按,直按得他险些岔了气。
“你……”他连忙顺气,不解地望向她。
咦?骗人的吧?她都按照上面写的那般做了,为什么他的反应却不像书上所描写的那般,面红耳赤心如鹿撞欲语还休情根深种?
难道她方才按的力度不够?所以他体会不到那种浑身酥麻,如遭雷击的感觉?
一定是了!
看着陆修琰面不改色的模样,她心里更加肯定了。
陆修琰被她看得心慌慌,掩嘴佯咳一声,问:“你的脚可还疼?”
疼什么?她的脚为什么要疼?秦若蕖一时反应不过来,待见他脸上的关切,顿时回神,结结巴巴地道:“疼,不、不疼,不,有、有一点点疼……”
越说越懊恼,她将身上的锦帕朝他扔去:“我要擦擦脸,你去帮我打湿帕子!”
陆修琰皱眉,虽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也不欲拂她的意,接过那锦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这才迈步朝溪边走去。
蹲下身子将锦帕放入溪水中,正欲取出拧干水,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他脸色一变,连帕子也来不及拿,飞出似的直往秦若蕖处奔去。
“不许过来,你不许过来!”哪想到还未走到秦若蕖身旁,便被她尖声叫着制止了脚步。
秦若蕖坐在树后,后背贴着树干,他也瞧不清她的模样,更不知道她为何惊叫,唯有依言站住不敢再动,努力压下心中担忧,放柔声音道:“好,我不过去,不过你要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我的脸被、被马蜂蜇了一下。”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树后传了出来。
陆修琰松了口气,被马蜂蜇了一下又算得了什么?白白吓了他一大跳。
哪想到刚追完兔子跑回来的无色听到她这话,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还一面拍着手掌直叫:“芋头姐姐被马蜂蜇了脸,脸会变成大肉包,大肉包,好大好大的肉包……”
“呜呜……”这一下,再不是哭腔,而是名副其实的哭声。
陆修琰强忍着笑意,故意板着脸瞪了一眼无色,又柔声安慰哭得好不伤心的姑娘:“他骗你呢,被蜇了一下不要紧,也不会变成大肉包。”
“才不是骗人,上回三师兄也被马蜂蜇了,脸都肿成了大猪头。”小家伙不乐意了,坚决要为自己正名。
“呜哇……”哭声顿时更响亮了。
陆修琰哭笑不得,姑娘家爱美,听到自己的脸会肿成猪头又怎会不害怕。
他没好气地往小家伙脸上拧了拧,教训道:“你芋头姐姐都害怕死了,你还吓唬她!”
无色挠挠光溜溜的脑袋,难得好心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就算你肿得像猪头,我也不会取笑你的,我……”
陆修琰再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冲着秦若蕖道:“莫要怕,才刚蜇了一下,肯定不会肿的,回头用药擦擦便没事了。”
“真、真的么?”抽抽噎噎的声音。
“真的,我从不骗人!”陆修琰语气相当肯定。
“可、可是我的脚崴到了……”这下是真的崴到了,不是方才装的,而是切切实实的崴到了。
秦若蕖越想越委屈,话本里的那些姑娘都是顺顺利利的,一样的法子,怎偏到了她这里,脚也崴了,脸也蜇了,她怎么就这般倒霉!
英雄救美英雄救美,她这般狼狈,还美什么美!
陆修琰再忍不住,也顾不得许多,大步朝她走过去,半蹲在她的身前,一手托着她受伤的脚,一手轻轻在明显肿了不少的伤处按了按。
“疼疼疼,疼死了……”秦若蕖疼得直冒汗,一双水气朦朦的大眼睛控诉般瞪向他。
陆修琰不敢再碰,望望她的花猫脸,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丝弧度,却被敏感的秦姑娘捕捉到,当即生气地随手捡起身侧的落叶往他身上砸:“不许笑,你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陆修琰连忙敛起笑容。
“你还在笑,你的眼睛在笑,坏透了!”秦姑娘恨恨地抓起一把落叶朝他砸去,直洒了他满身。
陆修琰也不恼,好脾气地拂了拂肩上的落叶:“那我扶你回去擦些药,再请个大夫给你瞧瞧?”
脚上的痛一抽一抽的,确是难受得很,秦若蕖虽然生气,但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朝他哼了一声后,便要找帕子净脸。遍寻不着,方想起帕子方才已经给他了,小手递到他面前一摊:“我的帕子呢?”
陆修琰如梦初醒,快步往溪边冲去,可哪还有帕子的踪迹。
他懊恼地一拍额头,想了想,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颜色瞧着却有了些年头的帕子,略迟疑片刻,终是缓缓地将它放落水中,任由溪水将它湿透,这才捡起拧干水。
秦若蕖接过他递来的湿帕子,发觉不是自己的那块,不解地望向他,却听对方道:“你那方帕子被水冲走了,这是我母、我的……”
秦若蕖‘哦’了一声,细细地用它擦了擦脸,正要再用来擦手,却被帕中所绣的图案吸引了目光,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也不在意是否还带有湿意,直接便塞进了怀中,笑眯眯地道:“不如用这块赔我可好?”
陆修琰张张嘴,定定地望了她许久,方轻声道:“你若不嫌弃它陈旧,便送给你。”
“不嫌不嫌,当然不嫌。”
开玩笑,上头用的可是闻名而久的双面绣法,她怎么会嫌弃!
陆修琰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他珍藏多年的东西是那么容易拿的么?早晚得连人带物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