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翠在一旁看着,已经彻底地傻了。
她虽然看到了池水、听到了对话,可为什么每一句话都听得懂,却又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呢?
夏翠不敢吭声,只在一旁静静地瞧着。
她见云裳迟迟不敢下水,很想伸手过去扶一下。
谁知罗嬷嬷一记眼刀,就把夏翠狠狠地盯在原地,让她仿若被雷劈中,一动都不敢动。
但这也仅仅一瞬而已,夏翠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是七王妃的侍女,何必怕一个嬷嬷?
即便被罗嬷嬷凶着,她也硬着头皮去扶住云裳,“七王妃您小心一些,千万不要滑倒了。”
云裳扶住夏翠的手,忐忑不安的心有了一分安慰。
这也是她为何选夏翠,而不是选空青。空青毕竟在宫中长大,是有着根深蒂固的长幼之分的。
罗嬷嬷在一旁笑着道:“王妃真的不必担心,其实老奴刚刚还有件事怕您害怕,所以没敢说。”
“嗯?什么?”
“太后最初也是不信这个药浴的,用配好的药去洗了骗七殿下女人的身子,没想到她身上的胎记没了,验证出她就是假的。”
“太后知道一直委屈了王妃,所以才特意赏赐,算是弥补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的确不该提,七王妃就踏踏实实享受吧。”
罗嬷嬷说了这话,夏翠脸色刷白,这个药浴还洗过死人?她胃腹翻涌,一阵阵犯了恶心。
云裳的脸色果真难看,直接进入池水之中,一句话都不再说。
温水沁着肌肤,的确舒缓无比。云裳面色羞红,却不再有任何的忐忑恐惧。
其实罗嬷嬷没提起楚郦婉,云裳还不敢笃定,这药水是刻意唬她的东西。
但提及给一个死人用,云裳迅速确定,这药水毫无作用。
因为楚郦婉的胎记是邪派秘法,冲虚道长曾说,破处幻化的办法只有一个:这个人死去。
所以胎记消失,是因为楚郦婉死了,根本不必再用什么药水浸泡。
罗嬷嬷本想诈她一下,却不料此事云裳恰好知道,反倒是能把心思放下,可以踏踏实实地享受了。
罗嬷嬷亲自拿起一个丝滑的沐浴刷子,帮她缓缓地擦着身。
“七王妃赎罪,老奴刚刚唐突了。”
“嬷嬷知道唐突也说了,我不是个善良大度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
“太后也是希望您和七殿下能长长久久,不要真的和离。七殿下乃陛下看重的皇子,可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倘若家事不安,倒是落了下乘了。”
“七殿下落了下乘,皇祖母难道不该高兴么?”
云裳丝毫不避讳的提及太后偏袒顾行澜,“其实皇祖母根本不必担忧,我之前已为太子殿下卜过,他此生必定上位,没有人能争抢。”
“此事太子殿下已经向太后说过了,还说您选了婚配的吉日,倒是多谢七王妃操心了。”
“举手之劳,何况我也曾答应过太子殿下。”
“王妃安心享用,老奴先退下了……”
罗嬷嬷为云裳擦了背便离去。
其实也是看到云裳的身上的确没有丝毫胎记痕迹,已经达成了目的。
云裳面色平淡,面色因水温满是红晕。
其实这红也有紧张的成分。
毕竟太后用这种方式唬了她一下,心情跌宕起伏之间,她的确有些害怕了。
云裳在努力回忆,师父当时消除胎记时,配的是什么药水?
不知为何,她记忆混沌不清。
只记得当时胎记消了下去,她惊讶这药实在神奇,还逼着师父涂了几处她磕磕绊绊留下的疤痕,所以才皮肤完美无瑕,如瓷如玉。
云裳很想见到师父。
因为见到师父,她便可以知道所有的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而且诛仙草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更不知她服下去会不会死。
难道此生真的没有机会再见师父了?
那定是此生最大的遗憾,没有之一。
但若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或许还会奋不顾身的去救顾行俨。
云裳嘴角轻牵,仍旧如此执迷不悟的傻?
世上不可能有后悔的药。
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云裳也不知在池水中泡了多久,昏昏沉沉,她险些睡了过去。
掐算了时间,罗嬷嬷又端来为云裳准备好的补汤,说是与这药浴是配套的。
云裳从水中出来擦干,把那碗汤汩汩喝下之后,便穿好衣装,准备去向太后谢恩。
“太后原本还想等着七王妃,可刚刚在榻上睡着了,七王妃便不必再等,改日再来谢恩,今天就先回去吧。”
罗嬷嬷不是常公公,她的话总会绕好多个弯子。
其实很简单,太后并不想见她。
云裳了然地笑了笑,“既然如此,云裳告退,还请嬷嬷帮忙谢太后的赏,改日云裳再来帮太后卜卦。”
“老奴送您到宫门口。”
“嬷嬷留步,有夏翠陪着呢,不必多礼了。”
云裳痛快地离去。
这一池水、那一碗汤,的确让她精神百倍,身心舒畅。
罗嬷嬷看着云裳的身影离去,便折身回了殿内,去向太后回禀。
“……有过迟疑,也有过不满,的确不像是刻意隐藏的样子,或许她真的不是十年前与七殿下邂逅的那个人。”
太后点了点头。
“但你刚刚的确说多了,不该拿死掉的女人举例子。”
罗嬷嬷不懂,“老奴是想看看,她得知此事有什么不妥的神色?”
太后道:“倘若她知道妫族的秘密,就会识破你所言为虚,立即判断是个局是故意诈她的了。”
如若云裳听见,一定震惊太后的心思缜密。
罗嬷嬷却不觉得,“那么隐秘的事情,七殿下和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七王妃怎会知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太后说完,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不管怎样,还是要仔细地盯着她,千万不可大意。”
“陛下那边可要回禀一声?”苍帝如今手中无人,正是用人之际。
太后犹豫了片刻,“就偏偏要用这个丫头?”
罗嬷嬷苦涩无比,“既有本事又肯听陛下摆布、不反驳的人或许只有七王妃了。”
“唉……冲虚那个老顽固,哀家也不知如何说他才好。”
太后想想也没了其他选择,“那便让陛下小心行事,若用这个女人,就要把她扣在皇族之中,不能轻易地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