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又是一块烫手山芋
两个衙役抬着尸体经过凉亭,何正文揭开白布看了一眼,仅仅一眼,何知府的头就有点大了。肉都烂了,看不清脸,全身上下连个身份标识都没有,如何确认死者身份?这特么又是个无头案啊,偏偏,这案子还是新任副按察使苏大人发现的,再难也得破。哎,杭州府失踪人口不少,光确认死者身份都是个大问题。
“诸位,天色不早,不如咱们找一家酒楼,吃点便饭吧,苏某劳大家在城外久等,实在过意不去,大家给苏某一个薄面,千万不要推辞啊!”苏瞻笑着拱了拱手。
何正文等人一脸古怪,苏大人啊,这旁边一具腐烂的尸体,你还张口闭口提吃饭,这场合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萧绮月知道苏瞻和张紫涵都是第一次来杭州,对此地不熟悉,她上前福了一礼,笑语嫣然道,“杭州聚福楼菜品一绝,大家就去聚福楼吧!”
“好,就去聚福楼”苏瞻点点头,迈步往前走去,丝毫没给何正文等人拒绝的机会。从同知到司狱,全都盯着何正文看,搞得何正文一肚子火。等着苏瞻等人走远了,他回过头拱了拱手,“诸位,你们可别看着本府,去或者不去,你们自己定夺,本府绝不强求。”
何正文心中暗哼,真是一群油滑的家伙,这些人就等着他何正文发话了。只要知府大人发了话,去或者不去,那都是知府大人的责任,与他们这些府衙官员无关。不过,何正文显然不会上这个恶当,大家想去就去,不想去拉倒,千万别想把责任推到他何某人头上来。
此时,苏瞻一脸的坏笑,张紫涵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苏立言,你这人使起坏来,真的让人防不胜防。早不提,晚不提,非等到人家把腐烂尸体抬上来的时候,你提起吃饭的事情。”
“嘿嘿,恶心下他们也没问题啊,反正,以本公子看来,这些人大部分也不会来赴宴。聚福楼,倒是个好名字,小王,你去后边通知下铁大哥和冷二哥,让他们把东西送到按察司之后,直接带着按察司的人去聚福楼吃饭,今晚上,不用杭州当地官员摆什么接风宴,本公子请客。”
苏瞻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咱就是坏的光明正大。萧绮月来过杭州几次,所以对杭州熟悉一些。进了扬州城,一行人便有萧绮月带路,沿着长街往东边走去。
杭州城与南北两京不同,其他城市大部分都是西面繁华,东面穷困,但杭州正好相反。杭州东城无比繁华,相比之下,西城就失色了许多。东城,靠着八大盐场比较近,商贸发达,这也导致了东繁华,西衰败的局面。如果不是城西有着西湖盛景,估计还会失色许多。
东城商贸发达,酒楼林立,繁华热闹,西城风景秀美,相对来说比较安静,更适合纯粹的居住。
以后要在杭州任浙江副按察使,有的是时间,不急着去西湖赏景。倒是接触下杭州官场,才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一直来到聚福楼门口,也没看到半个布政使司官员,张紫涵眉头微蹙,轻轻地笑了笑,“有意思,怪不得刚才杭州府衙官员会是那种反应,一顿饭而已,却能吃出不少事情啊。一方按察司主事官到任,布政使司方面未派一人前来。看来,布政使闽中元可不像表面上那般和善啊。”
“哼,布政使司想给本公子脸色看,本公子照样可以给他们脸色看,布政使司、按察司,以后就各管各的,可千万别让苏某人抓到他们的尾巴,否则,到时候可就好看喽!”
虽是如此说,但苏瞻有信心,自己肯定能抓住布政使司官员的尾巴。这么多官员,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事情,只要逮住一个,狠狠地深挖,看看这帮子地头蛇还能不能稳坐钓鱼台。苏某人不干别的,先把浙江官场这潭水给搅和浑了。等着浙江官场不再是铁板一块,看看闽中元会怎么办。
走进聚福楼,苏瞻就仔细观察了一番,从规模到装饰,不比北淮楼差了。萧绮月小声介绍道,“公子,大小姐,这座聚福楼便是浙江四大盐商之一黄永山的产业,黄家历经三代,一直稳居四大盐商之一,这聚福楼的买卖,也是从盐商齐蓓虎手中拿过来的。”
“哟?这座聚福楼原来是齐蓓虎的?”苏瞻顿时来了兴趣,萧绮月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以前聚福楼是齐家的产业,齐家经营了八十余年,后来资金方面出了问题,为了保住四大盐商的位子,齐家不得不找黄家拆借银两。前提是,两家联姻,齐家小姐嫁给黄家公子,黄家帮助齐家保住四大盐商之位,而齐家将聚福楼当嫁妆送给了黄家。哎,其实这也是常有的事情,两百多年来,四大盐商不断联姻,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互有矛盾,但一直维持着结盟的状态。否则的话,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有出现第五大盐商了。”
“一座小小的聚福楼,居然藏着诸多事情”苏瞻捏着下巴,慢悠悠的走上台阶,来到二楼后,扶着栏杆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从聚福楼开始吧。”
“嗯,什么意思?”张紫涵和萧绮月同时一愣,苏立言突然冒出这种话,实在让人反应不过来。
苏瞻耸耸肩,有些高深莫测的笑道,“咱们初来乍到,根基尚浅,总得弄点产业不是?你们看,这聚福楼作为杭州第一楼,又跟黄家和齐家有关系,如果绮月能将这家酒楼收购过来,会不会一鸣惊人呢?”
收购聚福楼?果然是好想法,如果真能收购成功,那可真的是平地起惊雷,迅速打响名声了。不过,张紫涵和萧绮月都沉着眉头,没有半点笑容,“想法不错,可聚福楼日进斗金,黄家又怎么会将这么一座金疙瘩转手他人?”萧绮月边说边摇头,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张紫涵比萧绮月想的要多,或许是因为太了解苏瞻的原因吧,她总觉得苏立言肯定又有什么馊主意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简单啊,本公子觉得,黄家立足浙江百余年,不可能一点把柄都没有,只要能抓住一个把柄,让黄家失去的利益比聚福楼还要多。嘿嘿,到那时候,黄家就必须转手聚福楼!”
看着苏瞻眼中的坏笑,张紫涵和萧绮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浑当是痴心妄想了,但说话的是苏瞻,那就要好好考虑下了。若说耍手段,玩心计,好像苏立言玩的比朝堂上的老头子们还得心应手。而且,苏立言不光是副按察使,同时还兼任锦衣卫杭州千户所千户,有这两个身份,只要苏立言能掌控这两方实权,想整黄家,完全不成问题。
只要苏立言走的是正路,按照规矩来,无论是布政使司还是都转运盐使司,都拿苏立言没辙。
由于今天要宴请杭州府衙以及按察使司官员,萧绮月直接将整个二楼包了下来。似乎有意在张紫涵面前表现一下,萧绮月花起钱来眉头都不皱一下,你张大小姐在官场上无往而不利,可在这商场上,还得看我萧绮月的。张紫涵又岂能不知萧绮月那点小心思?只能闷不做声,当作没看见,至于苏公子,乐得装糊涂。
两个女人暗中较劲,男人最好别插手,总之,这个时候帮谁都是错的。与其左右不是人,不如啥都不干。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包房里终于来了一位客人,定睛一看,苏瞻不禁皱起了眉头。来人是一名美丽的少妇,她年约二十六七,身材婀娜丰腴,一袭鹅黄色长衫,长发挽做凤髻,左右戴着一对金色发簪。女子眼睛很大,灵动婉转,颇为勾人。
“民妇齐美伦见过按察使大人,按察使初到杭州,便来聚福楼就餐,着实让聚福楼蓬荜生辉!”女子甜甜一笑,微微福了一礼。
齐美伦?姓齐,难道是聚福楼真正的主事人?萧绮月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苏瞻的想法。
“公子,此女便是齐家大小姐,当年嫁给了黄家公子黄陵路。”
苏瞻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黄夫人,久仰久仰,一进杭州城,就听闻聚福楼乃杭州第一楼,堪比嘉兴烟雨楼,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本官初到杭州,今日设宴款待诸位同僚,还要麻烦黄夫人了。”
“按察使大人能在聚福楼设宴,那是给聚福楼面子,民妇脸上也有光彩呢。今日一切花销,一律减半,这是民妇一点心意,还望大人莫要拒绝。”
让齐美伦意外的是,苏瞻想也没想,便笑着说道,“那就谢谢黄夫人了。”
“......”齐美伦有点晕晕的,你答应的这么痛快,不怕御史们弹劾你么?不怕别人说你暗中索贿么?身在聚福楼,齐美伦见过不少官员了,很多时候为了跟这些朝廷官员拉关系,她都会费用减半甚至会免费,可那些官员一个个言辞拒绝,好像吃顿免费饭,就是贪污受贿一般。可这位年轻的苏大人,完全是个另类啊。
不得不说,齐美伦是真的不了解苏公子。贪污受贿?苏公子从来不怕有人拿这事弹劾自己,走到他这个地步,真要是倒下了,那绝对不是因为贪污,肯定是因为别的。再说了,当官的有几个不贪污受贿的?南北直隶六部哪个官员手上是干净的?只不过这帮子人穷讲究罢了,爱惜名声,收受贿赂,那也得分情况,直接贿赂,那是万万不会要的,还会义正言辞的呵斥一番。可要是将票子夹在《论语》《诗集》之中,那就笑眯眯的收下了,这叫雅贿。
雅贿,身为锦衣卫,对这事儿太清楚了,同样皇帝陛下也清楚,不过没人揭穿罢了。一帮子沽名钓誉之徒,受贿就受贿,还非得装出一副清正廉洁的样子,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朝堂上,那位大员要是倒下了,那收受贿赂肯定是一条罪名。这条理由随时预备着,就看用到谁身上了。
苏瞻觉得自己没必要装,如果自己一副公正廉明,不取分毫的样,别说旁人不信,就连京城里的皇帝大叔也不会信。既然如此,有多少好处就收多少好处呗,我特么什么都不怕。
“黄夫人,本官看聚福楼生意很是火爆,肯定是日进斗金吧,要不,你看本官今天花费,能不能先欠着?这次来杭州比较匆忙,身上资金有限!”
“嘎!”齐美伦眉头狂跳,脸上笑容,真的是好尴尬。
什么欠着,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受贿么?齐美伦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朝廷大员好不好?别的官员在外边都是爱惜羽毛,生怕别人说闲话,毁名声,苏大人倒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齐美伦很怀疑,眼前这位真的是新任副按察使?
张紫涵轻声咳嗽了下,给萧绮月使了个眼色。萧绮月心中暗笑,她也觉得苏公子有点过分了,“黄夫人,我家大人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啊.....”齐美伦微微一笑,眉头却一直锁着,依我看,苏大人并不像开玩笑啊。
酉时,终于有官员来到聚福楼,其中大多数都是按察使司的人。铁虎和冷无涯将行李放到按察使司,发了句话,按察使司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跟着过来了,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自家老大新上任,要是不给顶头上司面子,还想不想混了?
按察使司的人能来,苏瞻一点也不意外,可让苏瞻意外的是,隶属杭州知府衙门的人也来了两个,这二人便是知府何正文以及推官林泰丰。
杭州知府衙门会有人来,可是没想到知府何正文会亲自前来,何正文的到来,着实有点出人意料了。杭州知府,也算是浙江官场上的一条大鱼,一言一行,可都有许多人盯着呢,难道何正文不知道今日此举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