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阴兵过街
房间里很安静,苏瞻阴沉着脸,默不作声,蓝叔自然也不会开口说话。蓝叔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该管的事情他会管,不该管的事情绝不会多问一句话。只是,他很好奇,信中写了什么,居然让苏立言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
好一会儿,苏瞻将信折叠起来,轻轻地呼了口气,“你们一直自诩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可是你们做的事情呢?蛊惑民心,挑动叛乱,这就是为民伸张正义?本公子就是想不通,明明老百姓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们非要想办法让他们过不下去,跟着你们一起对抗朝廷。说你们是狼子野心,一点都不算冤枉!”
蓝叔的脸色终于变了,他眯着眼睛,用极低的声音淡淡的哼道:“苏大人,你别忘了,我们红莲门不是无生老母教,我们跟他们不同.....”
“不同?又有多少不同?他们是明着造反,你们是随时准备着等待机会造反,骨子里也是一丘之貉。难道现在大明百姓的日子过得不好么,非得闹到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才算好?”苏瞻的语气异常严厉,显然是气到极点,“回去告诉唐若离,让她约束好红莲门。若是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你们红莲门要做些什么,本公子管不着。可如今天下太平,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谁要是敢闹幺蛾子,那就是跟本公子过不去。”
约有一刻钟时间,蓝叔就离开了。苏瞻坐在凳子上,一张脸阴沉的如同暴雨来临前的景象,刚刚对蓝叔说那番话,可不是愤怒之下胡乱迁怒于人。不给唐若离提个醒,保不准红莲门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无生老母教、红莲门,这两个脱胎于白莲教的教派,可真是让人头疼,这俩教派都不说啥好鸟!
姜村那边依旧没什么异常的动静,这让苏瞻很头疼,越是没动作,越说明事情很严重。坐在房间里思考了好一阵,才将外边的冷无涯喊进来,“二哥,你暗中跟下边的人说一声,周遭的人手减少一些,全都挪到码头去,对外宣称那边人手不足,需要加强人手保护陛下。”
冷无涯想也未想,瞪着眼冷声道:“不行!”冷无涯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惜字如金,仅仅两个字,却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如今天津卫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还担心这边人手不足呢,没想到苏瞻竟然要减少人手,冷无涯又怎么会同意?
“二哥,你放心,我这样安排自有深意,一旦出什么事情,我们的人还是够用的!至于我的安全,更不是什么问题!”苏瞻再三保证,冷无涯才勉强同意。
又是一天时间匆匆而过,傍晚时分,苏瞻回到了住处。看到苏瞻脸色的疲惫之色,张紫涵不免有些心疼,“渡口的事情,还要静下心来慢慢查,你该休息还得休息。我已经着人按你的意思去勘察运河渡口了,最近两天就会有结果。”
“哎,哪里放松的下来?唐若离冒着风险派人送来消息,可见无生老母教在谋划大事,如今陛下还在天津,这个时候可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的!民乱.....民乱.....他们到底想怎么样?”仰躺在床榻上,双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还有啊,涵涵,让你找的木匠找来了么?哼,这次,我们一定要让红莲门还有无生老母教的人全军覆没,敢触本公子的霉头,他们是活腻歪了!”
听到这话,张紫涵轻轻地打了苏瞻一下,笑骂道:“真是搞不懂你,红莲门要谋杀你,无生老母教再搞乱子,你说你这时候找什么木匠,中邪了?哼,算啦,懒得说,木匠的话,萦袖已经帮你找好了,需要的料子也备的足足的,就安排子码头南边的院子里。”
“很好,涵涵,你可别小瞧人,咱们这次能不能干掉这群逆党,可缺不了这群木匠的帮忙。还有啊,你亲自盯着都督府的兵马,人手调动你来做主,可别交给张不凡那小子,兹事体大,可出不得岔子!”
“行啦,你怎么这么多事儿,还用你嘱咐么,本小姐心里自然有数的。不过老祖宗那边的意思,若是没什么把握的话,就以自保为主,如今海运司的事情好不容易走向正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出事”张紫涵不得不多提醒几句,现在苏立言的命,可关系着许多人的利益呢。那些指着海运司吃红利的权贵们,可不希望苏立言出什么事儿。
张懋也是这个意思,只要苏立言不出事儿,随着时间推移,武勋权贵们就可以配合海运司,一步步从内阁六部抢夺权力。如果苏立言出事儿,那可就满盘皆输了,至少目前,大明朝没有第二个人能代替得了苏立言。换成其他人,就算有苏立言的能力和聪慧,英国公府也未必放心支持他。
利益决定一切,如果保证不了自家利益,谁也不会乱支持别人。正因为苏立言是自家人,英国公府才会聚集许多武勋权贵,支持开海。
夜,码头附近,一处幽静的庄园里,月光初上,凉亭下摆着香茗与茶点。淡雅的环境中,有两位老人平静的下着棋,这二人便是北京城权势最大的两名勋贵英国公张懋和定国公徐永宁。二人虽然在下棋,可心思并没放在棋盘上。徐永宁平日里宛若一个老顽童,可是今日却无比庄重。
“张老头,陛下此来天津卫,第一步棋算是走稳了。可是,如今的时局太过平静了,内阁六部那些人可不会如此轻易认输的。还有,苏立言这小子不想着皇家舰队下一步行动,老是将心思放在逆党身上,是不是有些舍本逐末了?他毕竟还年轻,但是你总不会看不透吧?”
张懋抬起头,翻了翻眼皮,随后递给徐永宁一个白眼,“徐老头,有些事情不需要你说,老夫又岂能不懂?不过刚得到消息,逆党要在天津卫制造一场民乱。兹事体大,立言亲自去查,也无可厚非。虽说海运司的事情更重要,可若是天津卫真爆发民乱,死伤无数,你恐怕也会良心难安吧?”
徐永宁微微一笑,没有太在意张懋语气中的讥讽意味,“或许会吧,可如果让老夫选择的话,哪怕是看着天津卫一片混乱,也不希望海运司垮台。天津卫之局势,比起朝堂上的局势,孰轻孰重?逆党,永远都会有,天津卫无事,其他地方也会有事。可以对付逆党的人有很多,可是能够撑起海运司的人却只有一个。我们将苏立言捧起来,有了今日之局面,是一步步掌控朝堂局势,而不是为了让他跟逆党较劲儿的。”
“较劲儿?如果他没有这股劲头,也不会有今日之成就了。立言有能力,同样闯祸的能力也不差,你不能只接受他的优点,而不接受他的缺点。既然选择了让他做顶在前边的钢刀,就要信任他!”张懋的手悬在半空,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一股气势自然流露。
徐永宁摇摇头,淡淡的说着,“不,你想错了,老夫可没有不信任他。只是最近有些人想推举杨慎去海运司历练,说只有立言一个人的话,撑不起那么大的摊子。”
张懋脸色瞬间寒了下来,手里的棋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很好,很好,海运司刚有了点起色,就想着分果果了?某些人啊,是不是太心急了?杨慎?杨廷和的儿子么?这个年轻人倒是不错,跟他那老子不太一样,让他去海运司也无不可,但是现在,不行!至少近三年内,海运司必须是立言一个人说了算。”
停顿一下,张懋睨了徐永宁一眼,“徐老头,别说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哼哼,老夫劝你一句,可别听那些人蛊惑。只要立言掌控海运司,南北直隶张家和徐家的利益就能最大化。你以为添几个人,分化海运司权力,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了?实在是荒谬至极,不可理喻!开海第一步刚刚迈出去,海运司刚刚有了成果,这个时候,海运司需要的不是人多,而是稳定,稳定压倒一切。多派些人去海运司,六部乃至陛下都会很开心的。”
张懋斩钉截铁的话,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徐永宁也听懂了,三年内谁也不能分苏立言手中的权力,这三年内英国公府要做最大的赢家。
徐永宁没法说张懋什么,张懋如此做无可厚非。开海之艰难,无异于在一片黑暗中闯出一点黎明,苏立言在前边顶风冒雨,冲锋陷阵,十死九生。而英国公府使出浑身解数,支撑着苏立言。好不容易开海成功了,要把英国公府这个最大的利益获得者拉下来,张懋不怒就见鬼了。
“张老头,你也不用生气,老夫可没这份心思。但是,那些人的意思,你不得不考虑一下,而且,杨用修此人跟杨廷和不同。而且,此子年纪轻轻,才能不俗,又在士林年轻一辈中颇有威望,如果让他进海运司,会让海运司变得更加稳固。想来,以杨廷和之精明,也希望杨用修去海运司的。”
“杨用修是不差,可是海运司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老夫心中自有主意,而且也要跟立言商量下才行。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在老夫没点头之前,谁要是再敢胡言乱语的,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张懋显然已经极为生气了,杨用修若入海运司,能让一些士林众人印象改观。可是,海运司真的需要这些人的支持么?
天津卫南城,如今已经是子时末,街道上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打更声。夜太深,就连流浪的野猫和土狗都不愿意在街上游荡。可是,这时候街头却出现一个身影。这是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他手持一杆旗,杆子上的旗子迎风招展。男子一步步走着,他走的很慢,姿势也很怪,手臂和腿蹦的直直的,就好像四肢不会打弯。正常人是绝对不会这样走路的,只有传说中的死人才会这样挪动。男子扛着旗,旗幡迎风飘动,上边似乎写着什么字,在夜色下,那旗幡居然散发出幽幽绿色。
很快,一群人紧跟着男子,出现在街头,这些人跟男子一样,都是同样诡异的动作。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死人一般,除了脚步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这幽暗的街道上,看上去阴森可怖。
更夫老贾慢慢走着,听到动静后,他本能的停了下来,他也挺奇怪的,这么晚的天,还有人在街上晃荡?而且听脚步声,似乎人数还不少。站在长街边上,老贾踮起脚看过去,很快就看到了一群人,可是他心中并没有因为看到人而感觉到开心,只感觉到一股寒气。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僵硬的动作,诡异的姿势,只有传说中的死人才会有如此姿势。这群人周遭似乎笼罩着淡淡的烟雾,可借着月光,依旧能看清楚他们的穿着。
他们全都穿着紫色绸袍甲胄,头戴铁盔。紫色甲胄上画着诡异的图案,似乎是某种花。那面旗帜飘动着,绿油油的光芒越来越扎眼。
鬼火,是鬼火,这是阴兵过街。传说中阴兵过街,必有大难。老贾吓坏了,两条腿不断打着摆子,他想跑,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惊叫在长街响起,“啊......有鬼.....是阴兵过街......”
最近天津卫防卫森严,街头巡逻的队伍也非常多,听到老贾的惊叫声后,附近一支巡逻兵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顺着老贾的手望过去,这群巡逻兵也愣了神。淡淡的雾气,绿油油的鬼火,还有那紫色的甲胄。
紫色甲胄,那可是传说中阴兵才会穿的东西。紫色,代表着死亡,这也是死人冥衣大都是紫色料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