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南生听从易儒信的劝告,苦苦死撑着。
他甚至聘请英国着名公司为他汉氏家族设计新形象,借助各种公共关系活动建立他在本港以至于国际上的香江新一代地产大王名望。
虽然维持了表面风光,内里的汉氏家族经济情况已经是千疮百孔。
而利通银行的态度异常强硬,给汉南生下了最后通牒,他的总资产再往下跌破一个数字,银行将不得不采取行动,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汉氏家族必须想办法偿还债务,或变卖家产偿债或继续增加抵押品。
自十月港元疲软以来,地产犹如死水一潭,楼价下跌。
舆论寄希望于英资集团造市,更有人认为港服有责任托市。
一路跌到底并不是好现象,易儒信与其他政商界重要谋士也在商谈,都赞成英资集团与港服出面缓和市场局势。
易儒信给他分布在行政立法局内同党、利益攸关者等手下爪牙说:“金融市场不能一边倒的出货,要一边买一边卖,张弛有度,这才是最明智方略。有些行动表面上目的与实际效果可以背道而驰,但要巧妙的得以掌控。那些为我们服务的那些传媒必须抓紧,在政府喉舌机构和私人资金的各种消息渠道都要栽培我们的人。”
传媒一向是官方重要打手,制造舆论是对付政治对手的一剂无色无味毒药,绝对会吃的人肠穿肚烂,而周边人等还不知不觉。
凡事只要能多看几步,才是赢家。
这是万世不易的决胜之道,适应于任何局面。
汉南生中计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易儒信会害他。
聪明人也会感情用事,也会栽倒在感情之中。
因为有了感情,才不会设防。
汉南生有过自越之南逃来香江的艰辛过程,心理上对未来变化有疑虑。
但是,他被迷惑了。
连在政坛上有如此特殊地位的易儒信都与置地公司一样,刚刚花重资购入中区地皮,怎么会没有利好消息支持。
于是他失足掉进万丈深渊,落入易儒信设置的陷阱,跌的粉身碎骨。
在痛苦中挣扎的汉南生死了,他不再遭受痛苦,一了百了。
治丧场面也是一门学问,因为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在这个变局之前,第一个在商界内栽了跟斗的就是汉南生家族。
这个家族会不会在这场风暴中变得从此一蹶不振,甚至销声匿迹?
这是跟他们有商业来往和私下有交情者所关切的,就连其他不相干的香江各方面社会人士,都在好奇心的推动下,很想看到这个盛世豪门的兴衰好戏如何上演最终序幕。
本港人心最易见于红白两事,也是各界人士最不能不表态的场合,由此可洞悉当事人的潜力真貌,也是以后跟他往来,如何来往的指标。
汉南生的葬礼,是生荣死衰抑或萧条落魄,可以表示出汉家还有不可动摇的江湖地位抑或是从此一蹶不振。
尤其是汉南生已经濒临破产,会不会有故交好友出手相救,人们拭目以待。
若知道了汉氏家族有机会绝处逢生,那么今日就千万别来个一沉百踩。
否则,他日汉家翻身之后再行结纳脸面往哪放。
七三年就有一个先例,股市大崩盘之后,香江有两个商海中拜把子兄弟忽然间翻了脸。
就是因为吕青峰在股市上输掉了身家,一般朋友走就走掉了。
令他想不到的是,拜把子兄弟竟然也翻脸不认人。
吕青峰伤心之至,却也闷声不响,咬紧牙关变卖家财偿还债务。
历尽千辛万苦,又得到几位曾经跟他出来的伙计们相助,联手渡难关,再战江湖,竟然又风生水起。
如今吕青峰在金融界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资产优胜往昔,对旧交则绝口不提。
当年的拜把兄弟托人说和,试图修好,吕青峰笑而不语。
钱输掉了可以赚回来,被好朋友出卖,感情伤透了,能修复如初吗?
如今汉氏家族遭难了,又到了考验人心的时候了。
谁会出席汉南生的葬礼,成为人关注的问题。
毫无疑问,易儒信家族是不会派人参加汉南生的葬礼。
估计将来两家大概老子不相往来。
至于小辈们的婚事也会鸡飞蛋打,仇家怎会成为亲家?
易家显赫,但香江十大家族也不仅仅有易家,比如钱家等也是显赫家族。
今日就有一位重量级人物,钱家的独子,掌门人钱程来了。
在葬礼中,坐在钱程身边的是中资银行何昇。
他压低声音说:“你觉着易儒信敢不敢来?”
钱程轻叹一声:“这件事易儒信若放在眼里,他就不是易儒信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大鳄,他做出的事,自然有足够心理准备并接受所有后果,包括今日。”
何昇摇摇头:“汉南生有点可怜。”
“哎,汉南生一死百了,倒是他的遗孀和女儿才可怜。”
“公道在人心,易儒信竟然不惜名声,可叹。”
“呵呵,他依然是他,而且活得很好。”
二人正说着话,有位身材高挑,容貌气质绝佳,身穿白衣女士从旁边走过,看上去面色忧伤。
在察觉到宾客看她的时候,在她脸上浮现一种难以遮掩的尴尬。
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个疑问,这位优雅而漂亮的女子是谁?
香江能有多大?
商界内顶层社会中的人来来往往,属于那一撮谁都知道。
整个丧礼大堂内人头攒动,却也彼此能叫上名字,甚至能讲出对方家世。
偏偏这位在大殓之前进来的女宾,以前都没有见过。
何昇和钱程都看到了此女子,何昇不认识:“这是谁家女子,气质、容貌都是一等一,必是那个大家族中人。”
倒是钱程在她小的时候有一面之缘,不确定地讶道:“竟然是易儒信的妹妹易梦蝶?”
钱程吃惊在于易家这一辈仅易儒信和易梦蝶兄妹二人,易儒信不能来,那也不可能打发妹妹参加丧礼。
说不通嘛。
灵堂上有个声音宣布大殓开始,汉南生的棺木移至堂前,更各位来拜祭的亲友告别。
从灵堂最后排遥望到亲人席位上的阮贞淑与女儿都在低头饮泣。
大殓完毕,丧礼告一段落,亲属送死者到火化场焚化。
那位白衣女郎先一步走出大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外面有一男子相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