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蒋介石发来的电报,俞济时和参谋长陈式正、副官张英年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回归中央军序列的时候到了
蒋介石特意给予追剿纵队四个旅的编制,显然是经过周密的考虑和全局的衡量所做出的最后决定,这也意味着此战过后,俞济时至少能够获得一到两个中央军正规军师一级的番号,这一消息怎么不让俞济时和麾下将校倍感兴奋?
但是,越来越成熟稳重的俞济时还是从中敏锐地看到了蒋介石的深刻用意,因此他严肃地告诫陈式正和张英年:
“虽然说回归在即,但我们的目光还是要看得长远一些,校长之所以给了我们四个旅的临时番号,而没有直接给我们正规师番号,这就说明师一级的番号还有待定夺。”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我想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中原大战之后,校长为了稳住各地归附的杂牌部队,同时为了尽快剿灭迅速壮大的共产党武装,还需要顶着正规军番号的杂牌部队予以酎合,所以一直默默忍受立场摇摆不定、贪腐严重、军纪败坏的杂牌军部队继续存在,宁愿拿出大笔军费把他们直接推到围剿前线,也不愿意对这些只知道穷征暴敛大吃空饷、而且贪生怕死拥兵自重的杂牌军进行整编,唯恐引发混乱,再次惹来反对派的口诛笔伐,可见校长压力之巨大,用心之良苦啊”
“但是,局势很快就不一样了,从方方面面的情况看,共产党红军被剿灭已成定局,校长很快就能腾出手来好好治理那些混乱不堪的军队,而且已经开始默默进行,这就是校长给予我们四个旅临时番号的根本原因……可以说,校长同时也将殷殷期望,寄托在了我们身上大家明白了吗?”
俞济时一席话,令陈式正和张英年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终于明白自己身上肩负任务有多重了。
陈式正郑重地说道:“如此一来,吴铭和他的第二旅就更不能放手了目前我们手中只有两个旅的兵力,哪怕把江西上饶六个不满编的地方保安团也收编过来,最多也只能增加一个旅,而且新增加的这个旅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纵观赣浙两省地方军队中,战斗力最强的还是吴铭的第二旅”
“没错我赞成……吴铭这家伙真的很厉害,而且吴铭的练兵才能绝对是一绝,有了吴铭,我们就不需要为兵力招募和训练担忧了。”张英年同样对吴铭念念不忘。
“唉——”
俞济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吴铭旅的重要,说句不夸张的话,仅是吴铭一人,就可以顶一个师,可强扭的瓜不甜啊虽然我一道命令就能把吴铭旅调出浙军系统,把吴铭强行拉到身边,可要是吴铭闹起来谁也没办法
“这家伙与一般人完全不一样,吃软不吃硬,而且非常的奸诈狡猾,从年初开始,我一直在琢磨如何收编他,可直到现在还拿不出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来,让人头疼啊”
张英年同样忌惮吴铭的狡诈和强横,连连搓手叹息不已。
陈式正忽然想起件事,立刻把情况告诉俞济时:“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方佑淳上任以后,面对的是鲁忠修留下的一个烂摊子,原本年年结余的衢州行署财政局,账面上仅仅剩下不到五万大洋,财政支出和税收都出现严重问题,发薪水都困难了。”
“方佑淳这人非常实在,不但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开除和整治任何官员,反而默默承担起来,率领一群感恩戴德的官员废寝忘食三个月,财政状况终于有所好转,但仍然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于是,束手无策的方佑淳只能要求吴铭把江山、常山、开化三个税赋丰腴的边境县征税权,交回给衢州行署。
“有这事?”张英年非常惊讶。
俞济时立刻明白了陈式正的意思,他也听说过方佑淳和吴铭为征税权吵架的事,但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在俞济时的示意下,陈式正笑了笑,继续介绍:“吴铭这家伙很狡猾,开始时非常和气地与大舅哥商量,摆出的理由很多也很充分,他承诺自己不会长期霸占浙西三县征税权,毕竟当时把征税权交给他用于扩军和剿匪只是权宜之计,一直霸占下去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但每月数十万的收入,他舍不得啊”
“估计吴铭是想拖过今年再说,所以他建议方佑淳把上任后逐步撤销的水陆检查站恢复过来,等日子好过了再撤销。可方佑淳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的耿直性格和严肃作风整个浙江官场都知道,妹夫的缓兵之计很快就被他识破,而且为此大发脾气。”
“上个月初,方佑淳突然通知吴铭去开会,当着所有军政官员的面,向吴铭发出必须在九月底之前无条件交回浙西三县征税权的书面命令,否则到期将强行收回这么一来,立刻把吴铭给惹恼了,这家伙当场冷笑说: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动,不怕死的尽管来”
“放完狠话,吴铭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拂袖而去,从此再也不登方佑淳的家门,再也不出席衢州行署的任何会议,就连老丈人生日那天也赌气不回去,把方佑淳气得哇哇叫,在祝寿的宴席上放出话来,如果吴铭不以大局为重,继续我行我素,强取民脂民膏,他方佑淳就和这个自私自利的军阀断交。”
张英年听完眉头舒展,哈哈大笑:“天助我也”
俞济时顿时精神为之大震:“好啊,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吴铭的二旅四个直属连刚扩编为直属营不久,全旅官兵总人数近七千人,要是没有浙西三县的税收,他再有本事也撑不到年底,只有归附我中央军系统,才能承受每个月不低于十八万的军饷开支,否则只有裁军才能勉强度日,这对辛辛苦苦多年才练出一支强军的吴铭来说,绝对不能忍受”
陈式正击掌而叹:“正是如此何况方佑淳的要求非常正当,真要闹起来,省府和我们保安处都会站在方佑淳一边,也必然得到浙西乃至浙江全省绝大多数民众的支持,吴铭要是不想这么多年树立起来的好名声一夜崩塌,只能选择向方佑淳妥协,而且我深信,吴铭吼得再高调、再大声,他也不会于对不起浙西民众的事情,只需看看他的二旅与民众的良好关系,就知道吴铭还是分得出轻重的。”
这时,机要副官将吴铭的回电送来,俞济时看完哈哈大笑:“娘希匹,这个吴铭果然是个奸商好,给他,都给他,不就是五台新型西门子电台吗?他用还不是等于我用?反正都要到我的手里,哈哈”
陈式正接过电文看完也笑了:“这家伙……不如这样,等他来了再说,带队打比赛怎么也需要十天左右,我们的出发准备时间大约也需要十天,有十天时间足够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了,两难之下我们再伸手拉他一把,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俞济时高兴地拍拍桌子:“好就这么定了,等他来了我请他喝酒,看看他这个孙猴子怎么逃出我的五指山,哈哈”
次日中午一点半,吴铭和俞济时的二师特务连弟兄一起从凤凰山基地赶到衢州城北大营仍然保留的指挥部,打算吃完饭略作休息,乘坐下午三点半的火车直接前往杭州,与俞济时见面之后开始篮球训
最近心情非常不好的吴铭也很想到球场上疯一把,通过比赛发泄一下满腔淤积的焦虑之情。
用完迟来的午饭,吴铭刚要给常山家中怀孕的妻子打个问候电话,就看到留守此地的警卫三连副连长陈祖亮领着方大嫂和可爱的小侄女进来。
吴铭不用想就知道是躲在隔壁兵站里的陈骞通风报信了,来不及多想便笑呵呵上前,一把抱起可爱的小侄女逗起来:“哟哟,小囡囡越来越漂亮了啊,谁给你扎这么难看的辫子啊?”
四岁的小侄女捧着吴铭的脸,细细的端详,嘟起漂亮的小嘴,奶声奶气地问道:“姨父,我和哥哥都想你了,可妈妈说,爸爸惹你生气了,你以后都不来我们家了,是吗?”
“胡说八道姨父最近忙得很,没时间啊等会儿又要去杭州公于了,等回来之后再说吧……如果我们小宝贝有时间,过一阵子叫妈妈带你到常山爷爷奶奶家去玩几天,到时候姨父回来了,我们不就见面了吗?”吴铭满脸堆笑地糊弄孩子。
方大嫂担忧不已:“小弟,自家人有什么话不好商量的?你大哥这段时间日子也不好过啊,人瘦了一圈不说,整夜整夜的唉声叹气睡不着,这样下去恐怕铁打的都要倒下你能不能再去和他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下?姐求你了”
吴铭叹了口气,把孩子交给方大嫂,看看表微微点头:
“好吧,还有一个小时,我这就去见见他……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只是让他缓缓,不行的话每月税收先上一半,明年一月一日完全交给他,可他就是牛脾气,怎么也拐不过弯来,唉姐,你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