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攻势越发凶猛
大口径重磅炸弹完全无视近在咫尺的伪军的生死,不断地砸落在上海塘两岸,大地在不绝于耳的爆轰声中剧烈地颤抖。
一线阵地已经完全被荡平了,距离一线阵地三十多米的二线阵地成为了顶在最前面的防线。躲在二线阵地防炮洞中的二团三营官兵,表情各异,倾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爆炸声。如今一团二团撤下去的五个营堪堪编成两个营,顶在最前面的三营也已经坚持了近一个小时,全营伤亡三分之一。
一发35u毫米的重磅炮弹径直射入战壕,榴弹在触地的一瞬间引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在相对封闭的空间无限放大的猛烈的冲击波撞击下,战壕两侧坑壁的泥块大块大块地剥落。
在爆炸响起的第一时间,躲在防炮洞里的上士班长脸色大变,大喊一声“趴下”,防炮洞里的十三名士兵在轰鸣中不顾一切地趴倒在地。只听“咚咚”声连续传来,在战壕内肆虐的炮弹破片狠狠地扎在用来遮挡洞口的钢板上,出人意料,竟然有几片锋利的弹片穿透约二十毫米厚的钢板,直接射到泥壁上。
“我的天哪”
坐直身体的官兵们,一边惊呼一边吐出满嘴的尘土,带着恐惧的眼神看向坑壁上清晰可见的弹片。
“娘希匹,这是小鬼子第几轮炮击了?难道他们的炮弹不要钱吗?”上士班长侧耳倾听外面爆炸的威势,有些恐惧地摇了摇头。震耳欲聋的隆隆声中,旁边的士兵只见班长的嘴巴一动一动,但是他说什么却根本听不清楚。
炮击五分钟后,弹幕延伸,三线阵地上一个摇摇欲塌的防炮洞被一枚从重巡洋舰主炮射出的3毫米榴弹直接命中,还没等防炮洞里的十三名官兵做出反应,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光一闪,整个防空洞都被翻到地面上来了,一个班的官兵瞬间化成满天血雨,夹杂着被血浸透的泥土撒向地面,战壕内外到处都是残破的枪支零件。
高强度的炮击持续了近十分钟,随着炮身逐渐停止,东南方天空中一大团乌云快速地接近炮火连天的战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十八架九六舰爆在九架九六舰攻的护航下飞抵战场上空。
这已经是今天日军战机第七次出击了,许多海航的飞行员从早上一直坚持到现在,精神已经极度疲劳,不过舰队指挥官下达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对手,所以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
两架探路的九六舰战轰鸣着轻巧地冲了过来,一百多米的高度,使得阵地上的官兵几乎能够看清楚驾驶舱里日军飞行员那狰狞可怖的面孔。
日军战机在低空中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然后扩大侦查范围,盲目地向阵地后方两公里内几个芦苇荡和小树林扫射几下,又在低空中盘旋几下见没有反应,才满意地拉升离去。
在空中看不见的一个小树林里,7毫米子弹在穿越枝叶后,势能不减地钻入铺满落叶和枯枝的地面,闷哼声中,数股血箭溅起数米高,正好处于日机攻击路线上的两名高炮弹药手被数发7毫米子弹击穿,子弹打穿身体后带着血迹钻了树根。
婴儿手腕大小的伤口处鲜血喷了出来,白花花的肠子顺着血洞流出,其中一名伤兵躺在血泊中身体不断地抽搐,另外一名中弹士兵眼睛瞪得大大的——在中弹的第一时间他就逝去了。
见地面没有任何威胁,十八架九六舰爆迅速编成一个三个方阵,以六架为一个波次,向着浓烟滚滚的战场俯冲而下。
无比庞大的轰炸机群俯冲到阵地上空,前面六架九六舰爆屁股一抖,十二枚二百五十公斤的航弹怪叫着落向火光冲天的阵地。
俯冲轰炸机的定点轰炸威力非常恐怖,烈火蒸腾而起,大段大段的战壕被震得跳起来,许多战壕轰然倒塌。两个被直接命中的防炮洞迅速被夷为平地,里面躲藏的两个班的官兵的血与肉,融成了一个整体,彼此再也无法分开。
没有被直接命中的防炮洞,也在爆炸后剧烈摇晃,洞壁上的泥块雨点般砸在官兵们脑袋和身上。
就在第一波轰炸机拉升,其余两波战机依次进入飞行轨道进行俯冲作业的时候,只听“咚咚”一阵炮响,三十六道暗红色的弹道破开蓝天,直扑鬼子海航的轰炸机编队,带着新二师官兵愤怒的40毫米高炮炮弹在接近目标的一瞬间,高度引信启动,蓝天白云间炸开一朵朵黑色的烟云,从爆炸中心飞射出不计其数的锋利破片,如同一窝蜂似地向鬼子的轰炸机群席卷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三十六门毫米厄利空高射机炮发出怒吼,一道道桔黄色的火链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张密集的火网,罩向日军轰炸机群。当这代表着死亡的弹痕划破碧蓝的天空,卷向毫无防备的九六舰爆机群时,所有鬼子的飞行员都发出绝望的嚎叫。
要知道俯冲轰炸机在进入俯冲和攀升轨道后,有一段时间无法进行规避动作,因此只要计算好提前量,对于轰炸机来说,无疑是悲催的。
日本海军航空兵拼命地提升操纵杆,猛踩油门,飞机发动机发出痛苦的轰鸣,机身颤抖着努力进行加速,试图摆脱尾随而来的炮弹。可惜的是,人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以音速扑来的一蓬蓬炮弹弹片。
只见一架正在拉升的九六舰爆机身猛然一震,数百枚锋利的破片撕碎飞机的尾翼,失去控制的轰炸机怪叫声翻着跟头向地面栽落。两三百米的高度根本就没有给晕头转向的飞行员跳伞的机会,就在九六舰爆和地面作亲密接触后,溅起一团巨大火球。
又是一团破片从一架九六舰爆腹部掠过,狠狠地笼罩向另一架正在俯冲的轰炸机,只听“嗵嗵”声中,锋利的弹片轻易撕开飞机外甲,一头扎进油箱,飞机迅速起火燃烧,随后在空中化为一团绚丽的烟花,钢铁碎片若雨点般坠向地面。
给日军九六舰爆机群造成更加致命打击的是三十六道交叉火链,正在疯狂拉升和俯冲的轰炸机完全没有规避的能力,20毫米高射机炮以每秒0发的速度拼命喷吐着炮弹,一架架九六舰爆在炮弹的追逐下,要么变成绚丽的火花,要么有如火鸡一般疯狂坠落。
最后脱离高炮营防空火力的只有两架九六舰爆,其中一架屁股上还拖着滚滚黑烟。
在高空中盘旋的九名九六舰战的飞行员疯狂了,在空中完成编组的战机以三架为一组,向暴露的防空阵地扑去。
早有准备的防空营官兵,将厄利空高射机炮以门为一组,搭配四门40毫米博福斯高射炮,指向疯狂扑来的日军战机。
大地开始咆哮,桔黄色的火鞭和十二道腥红色的弹道射入空中,钩织成一张密集的火网,拦截在日军战机前方。
经验丰富技术出众的日军舰载机飞行员,操纵着下单翼设计的九六舰战,灵巧地在火力网中上下左右地翻飞,不顾一切地想切入攻击航线
“轰轰——”
连续两枚40毫米高射榴弹“轰”的一声在一架九六舰战前面炸开,在鬼子飞行员惊恐的惨叫声中,暴雨般射出的弹片射入驾驶室,大团血雾在座舱内扬起,飞行员当场毙命,失去控制的日机怪叫着一头栽向地面。
“轰——”
落地的一刹那,燃油和弹药同时爆炸,一团巨大的火球爆裂开,机身犹如玩具一般抛向空中,化为无数碎片飞向四面八方
不过还是有日军战机切入攻击航线,在机头火焰吞吐中,两条火鞭在一个防空阵地上扫过。
火鞭所过之处,一团团血雾腾起,伴随着的是凄厉的惨叫。一门正在猛烈对空射击的40毫米博福斯高射炮也被弹雨笼罩,在“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中,火星四射,几颗7毫米子弹嚣叫着连续钻入炮手的头颅,“嘭”的怪叫声,高速旋转的子弹将炮手的脑袋搅得粉碎,喷射鲜血的无头尸体栽倒在如小山般堆砌的弹壳上。
不过这架九六舰战也没讨好,随着暴露的弹药箱被命中,飞机凌空爆炸。
在长达五分钟的空战中,九架战斗机被打爆八架,剩下一架拖着浓烟,摇摇摆摆地向东南海面飞去。
地面的防空部队来不及欢呼庆祝,立即收拾好大炮和机关炮,推着、拖着、拽着就向其他地方转移,过了约一刻钟,日军舰炮轰鸣着笼罩向一个个芦苇荡和小树林,很快把这些地方点燃成一个个大火堆。
“轰轰——”
从新二师前沿指挥所的侧后方传来一阵地雷爆破的声音,紧接着枪声大作,然后又是一阵响彻云天的喊杀声,其中还夹着的阵阵迫击炮发射和爆炸的声
由钢筋混凝土筑成平顶房样式的指挥所里,人人色变,戴子冉大步冲到窗户前,将头伸出去,对外面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警卫营副营长钱智胜冲进屋子,顾不得擦拭身上的灰尘,对吴铭说道:“师座,有近两千鬼子正向这边攻来。师座,你赶紧带人撤离吧”
“笑话”
吴铭原本半眯的双眼突然瞪大,一双眸子寒光四射,他轻轻拍了拍军服,若无其事地说:“新二师自成立起,就没有逃跑的师长,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枪炮声越来越近,零星还听到日本鬼子发出的喊杀声,钱智胜苦苦哀求:“师座,日军人数多,我们警卫营加起来只有七百余人,万一抵挡不住——”
听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戴子冉也开口劝说:“师座,你是全师的主心骨,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们新二师就完了。现在日军已经打到我们跟前,你还是快点儿转移吧”
“好了,不要再说了”
吴铭冷冷地打断戴子冉的话:“福臻寺前沿指挥部很关键,这里处在前线预备阵地与平湖之间,若是让日军占据这里,则我军将被截成前后两段,首尾不能衔接,一旦日军更进一步,前后夹击,则我军北翼防线随时都会崩溃:再者,现在我师全体将士都在浴血奋战,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师长临战退缩,会怎么想?”
戴子冉和钱智胜相视一眼,识趣地闭上嘴。
吴铭摆摆手,吩咐道:“智胜,你现在就将指挥部所有文职人员集合起来,作为预备队。你告诉大家,等我履行完职责,也会扛上枪并肩打鬼子……”
话音未落,连续几枚迫击炮炮弹在福臻寺庙门外炸开,轰隆声中,距离炸点约六十多米的指挥部的屋顶灰尘簌簌而下。
“师座,这里太危险了,你还是转移吧……师指挥部还是留在这儿,我作为参谋处主要负责人,一定坚守到底”
戴子冉急了,就要指挥几名侍卫去拉吴铭。要知道吴铭是新二师的灵魂,有他在,新二师哪怕打光了,依然可以凭借毛良坞的根基东山再起,若是吴铭搭在这儿,就算将前面的一一四师团打败也无济于事,到时候新二师不可避免地被分割,毛良坞也将沦为任人宰割的肥肉。
“都给我退下”
吴铭怒气冲冲地喝退围上来的侍卫:“难道你们想我当逃兵,让我在全师官兵面前永远抬不起头吗?”
“师座——”钱智胜还想再劝吴铭。
“不要再说了,要我走,除非抬着我的尸体”吴铭一脸杀气,无比严肃地道:“钱智胜,从现在开始,警卫营要像钉子一样钉在阵地上,你记住,我和整个指挥部不会后退一步,我要让全师将士都知道,我跟他们一样坚守岗位,宁死不退”
“是”
钱智胜恨恨地一跺脚,转身离去,大声召集师部的文职人员,一同赶往激战正酣的战场。
见吴铭如此固执,戴子冉叹了一口气,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不出意外电话线已经被割断,话筒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当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叫过一脸焦急的孙承元,让他赶紧把卫队集合起来,派出人去查线,然后在指挥部外设防。一旦日军突破警卫营的防御,指挥部这边将进行最后的战斗。
吴铭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冷笑起来:“日军底牌已经亮出来了,接下来就该我们绝地大反击了”
“底牌?”戴子冉微微一怔。
“不错,这支潜入我们腹地偷袭野战医院和师前指的部队,就是日军指挥官的底牌”吴铭讽刺地一笑:“我还以为那个末松茂治有什么王牌呢,不过如此而已”
“师座,处座,日军又开始炮击了”一直守在了望口的张瑛回头报告。
吴铭、戴子冉走到观察哨前,各自拿起望远镜,看向前沿阵地。此时北线战场炮火连天,爆炸产生的硝烟将北线整片阵地全盖住了,吴铭、戴子冉只能看到个大概。阵地前方,打头阵的依然是伪军,他们一个个弯着腰,缩着脖子,被日军逼着步步前行。在伪军后方,铺天盖地密密麻麻都是人群。
戴子冉放下望远镜:“师座,日军要做最后一搏了”
“求之不得,老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吴铭不屑地一笑:“日军刚刚把他们引以为傲的海军航空兵给葬送掉,短时间内再想组织大规模的轰炸已经不可能……日本海军舰队炮群从清晨到现在,连续打了六七个小时,估计炮管都磨损得差不多了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形容他们电令各部,做好反冲锋准备,我们被动挨打很久了,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是”
戴子冉一个立正,赶紧去传达吴铭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