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老太爷做寿,原本是徐氏被圈了许久之后的首次出院门。
自打到了老太爷府上,便寻思着怎么才能做些什么给自己挣个翻身的机会。
正巧安清悠要全力盯着那主厅正宾,安子良毕竟是儿子,进个女眷院子尚要避嫌,又哪里看得住一门心思想找机会的母亲大人!
只可惜徐氏的境遇,倒是比那蓝氏更加的憋气。
先是找了三夫人赵氏这等与长房关系不错的人打听,想问还有什么可帮手之处,谁料想三夫人客客气气,倒是一句话便把徐氏堵了回来:
“这可是问倒我啦!长房的大侄女精明能干,又有我们这几个做婶娘的在这里盯着,哪儿还有什么可帮手的地方?大夫人您就把心放肚子里,踏踏实实地吃酒享热闹吧!”
把心放肚子里?那妮子若真是把什么事情都料理妥当了,那才叫心难放在肚子里呢!
徐氏在三夫人那边碰了个软钉子,只好又把心思动到了二房这边。
孰料那二房夫人刘氏回答却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我们二房只管掌礼迎客,这倒是不劳大夫人操心了!倒是长房大侄女那边这次管着的事情最多,夫人和她本是一家,又何不到那边问问?”
天可怜见,徐氏便是再怎么想找机会翻身,又怎么能到安清悠手底下讨个差事?
可是这话又没法当着别人明说,这份别扭就别提有多窝心了!
好容易拐弯抹角地打听到蓝氏负责查漏补缺,这一路寻来好容易见了蓝氏,却是劈头一顿挤兑,哪还有半点好气儿!
“四夫人今儿个可是怪啊,难道您查漏补缺的查来查去,竟是查出了我这个长房夫人不该来的不成?我倒要问问,这老太爷寿宴本是阖家喜庆之日,怎么倒似少了我才对呢!”
徐氏眼看着便有要发作的迹象,蓝氏心里也是暗暗后悔,在这里憋了一肚子火儿,怎么一见长房的人就有些按捺不住,硬生生弄了这么个事端出来?
不过蓝氏毕竟是蓝氏,那份心眼算计可是要比对方高明多了,这么多年来徐氏又有哪一次从她这里曾讨过好处去?
蓝氏当下眼珠儿一转,却是又想到个顺水推舟的主意,当下笑着说道:
“夫人这话可就说重了,我这不也是一直听说您在将养伤病,乍这么一见到惊喜激动嘛!谁说夫人不该来,我头一个便要和他急!不知您这身子可是大好了?”
徐氏这才气息稍平,可是一转眼间却又听蓝氏说道:
“不过说到查漏补缺,这寿宴倒是真有点毛病,尤其是大侄女那边……”
一听安清悠出了问题,徐氏登时是眼睛一亮,若是有什么安清悠没做好的事情让自己给做成了,那才真叫翻身有望!
徐氏当下急急地说道:
“出什么事情了?我来帮着补救补救可好?”
蓝氏作态般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幽幽地道:
“说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一次六部的正印尚书,还有首辅、次辅等几位大学士可是一个没到。怎么说这一次既是各房都出了力合办,宾客的规格怎么着也要比往年高上那么一点儿才是?眼瞅着也就是和往年差不多……唉,大侄女就是年轻,要不夫人帮着补救补救?”
徐氏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这也叫毛病?
安老太爷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比之六部尚书来实权到底差了那么半筹,更别说首辅、次辅那几位统领朝臣的内阁大学士,人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哪有那么容易便亲身前来?
还让我帮着补救,之前做不成的事情,难道这一时半刻就能做了?
便是你四房当年办寿宴的时候,也没见请得动这几尊神仙啊!
这才真是鸡蛋里面挑骨头,敢情这蓝氏竟是寻自己的消遣不成!
徐氏刚平下去的火气腾一下子又窜了起来,却比之前更甚!
蓝氏心中却是冷笑,怒啊,你倒是怒啊!反正你是长房夫人,这般场合上闹腾起来丢得也是你长房的脸!安清悠那边精明细致难抓把柄,可是你这等人物若是惹出甚事来,我倒看看那位大侄女怎么给你收这个场!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男子声音叫道:
“母亲,儿子寻您不见,却原来和四婶娘在这里聊起天来了!”
蓝氏定睛看去,却是长房的二少爷安子良来了。
安子良一不留神间失去了徐氏的踪影,心头登时大急,母亲打着什么主意实在不难猜出,可是自己当初可是在大姐面前拍过胸脯保证不出事的。
蓝氏见是这位宝贝二少爷,却是全当他是个草包,丝毫不放在心上。便是徐氏也是没好气儿地说道:
“到处寻我作甚?难道是替你那大姐看着你娘不成?你这个胳膊肘朝外拐的东西……”
“二弟不过是担心夫人病体未愈而已,怎么又胳膊肘朝外拐了呢?”
声到人到,却是安清悠在首席上行过了礼敬过了酒,告退之时一眼扫视全场之间却意外发现了徐氏,登时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如今不同往日,安德佑早在临出门之时,便曾有当面严令此次徐氏必须要“安分守己”,此刻却被安清悠抓了个到处乱走的现行,登时那气势便先馁了三分。
却见安清悠又对着蓝氏正色道:
“四婶娘倒是颇有闲暇地在这里聊天,却不知您在各处查漏补缺,又怎么只盯着这主厅一处,倒是查出来什么纰漏没有?”
蓝氏今天已经连着吃了几次憋,倒是真不知道安清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当下却是不肯妄言,只在那里支吾着顾左右而言他,却是让那徐氏在一边瞧着,心里更加地怒了:
“好哇!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呢?如今见了正主儿,怎么反倒不肯说话了!”
当下徐氏也是不管不顾,径自把那蓝氏的言语又学了一遍。
安清悠面沉如水,看不出半点地表情波动,倒是蓝氏自己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那才叫当真精彩!
便在此时,互又听得门口连声的礼铳大响,硝烟弥漫之际,却见二房老爷安德经一脸兴奋地进来叫道:
“父亲,大喜!大喜啊!钦使带着皇上钦赐的福寿字和圣旨到了!”
这话一说,登时满座轰然,贺喜之声络绎不绝!
依照大梁惯例,宿臣能得皇上钦赐福寿字和圣旨嘉勉,通常都是在六十、七十这等整数大寿之时。如今安老太爷六十六岁的寿宴上,竟也能得到这般待遇,足见其在皇上眼中的分量之重,恩眷之隆实为殊耀。
“老大人真是吾朝重臣,此番做寿,便连陛下也降旨恩赐呢!”
“简在圣心,简在圣心啊……”
正堂之上颂福之声如潮,站在一边远远看着的安清悠等几人中,安子良更是呵呵大笑,眼睛却斜睨着蓝氏憨呼呼地道:
“四婶娘,大学士没来,皇上可是派人来了,这规格如今可够了?”
蓝氏心中这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有了皇上这一番降旨赐喜,谁还能说这寿礼办得不成功?自己那四房办寿宴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这等好事?怎么好运气全让这长房的侄女赶上了呢!
一撇眼见再看到安子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蓝氏更是牙都快咬碎了,心道这大侄女精明细致,在她手里没讨了好去也就罢了。你这长房的二侄子浑人一个,如今竟然也能挤兑于我?
罢罢罢!总之一会儿总有考校功课的时候……我看在这满堂宾客之下,你这长房的面子往哪摆!
蓝氏这边把长房上上下下在心里恨了一溜够,安老太爷却自然是全不知情。
此刻他红光满面,心中亦是万分的高兴,不过行止之间却没乱了半点细密。犹自在那里嘱咐着二房老爷道:
“既是皇上降旨,那还只顾着报信做什么,赶紧去开中门设香案,老夫亲自去应钦使!”
二房老爷安德经本就对于这些礼法规矩最是在意,这时候哪还用父亲嘱咐,香案黄纸礼铳鞭炮早就是一应俱全的备好了。安老太爷对此亦是大为满意,自家的几个儿子终究是各有各的长处,关键看用在何处了。
一切准备停当,安老太爷缓步下座,率领着全家男丁直奔中门而去,这是专等钦使驾临了。便在此时,门口的街迎下人一趟更盛一趟的叫声响起:
“钦使到——!”
“御命钦使,虎贲亲军校尉,萧洛辰萧大人到——!”
安清悠和一干夫人小姐们乃是女眷,若非有圣意中的发话,自然是不能够上这等接旨迎钦差中的场面。
只是这号报之声一声近似一声的响起,却让安清悠忍不住一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让人嫌烦的家伙!居然又是他?”
安清悠这里嫌烦,却不知那些正厅之中身为主宾的朝廷官员们,却一个个都是变了脸色,一时之间不少人心中竟是泛起了同一个念头:
“萧洛辰?萧洛辰又出来传旨了!居然是他?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