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宋君羡是第一次离开家。
他从浙江的杭州来到湘南的里津读书。
其实他的成绩还过得去,杭州的经济发展也比里津要好很多。按道理来说,ZJ省的好大学并不算少,但他之所以选择湘大,只是因为他有之所以的原因。人活着,本来就是一件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他的第一站是远房亲戚宋曼的家。
1995年,中国的房地产行业因财税改革才刚刚起步,里津市作为内陆城市,市场化商品房楼盘稀少,房价不能说高的离谱,但是对绝大多数一个月领两三百块钱薪水的普通老百姓而言,是绝对不低的。
眼下里津市的开发商也多是中外合资或者是港台商人,他们开发的商品房主要针对市里先富起来的那一小批有钱人。
宋曼就是这一小批先富起来的有钱人,她在城中心解放西路的铭园小区拥有一套没有公摊的160平米的豪华商品大平层。可见宋曼多么阔气,然而这个女人不但阔气,还有一份蒸蒸日上的事业,一个堪称完美无瑕的女儿。
她的女儿叫李雨笙。
此刻坐在宋曼的身边,眸子闪着好奇,打量这个陌生到仅仅存在儿时记忆里的远房表哥。
她只记得,这个表哥小时候命很苦。
现在的感受却大不一样了,从进门的那刻起,宋君羡给她的印象就是他那掩映在长发下的眼神,稀疏和凌乱的头发垂在额头前,头上的灰尘和汗水却遮不住他那双很野的眼睛。
宋君羡可没在意李雨笙。
他也不知道这个表妹在开学第一天就被评为湘大经管系系花。
宋君羡盯着宋曼,而宋曼同样也盯着宋君羡,目光很有些审视的味道,头发很长,衣着邋遢,破洞牛仔搭配衬衣,那双眼睛总让人感觉这小子非常的桀骜不驯,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捡垃圾的。
这是宋曼对宋君羡的第一印象。
这让宋曼心情不太愉悦,她公事繁忙,也不喜欢老家来的这种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亲戚,不过她知道眼前这小子的家庭情况,性格上的偏激往往来自于家庭的不幸,她叹了口气示意宋君羡自己找椅子坐下。
宋君羡没坐,他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个老气的红色塑料袋递给宋曼:“姑姑,这是我外婆晒得黄花菜和土笋干。”
“放桌上吧。”宋曼和大多数城市妇女不同,极少有时间下厨,老家人送来的土特产放在家里只会慢慢发霉,最后的命运是被爱干净的李雨笙扔进垃圾桶里。
宋曼拿出一个红包,正要递给宋君羡,说你来里津念大学不容易,好好读书,不要贪玩之类的话,然后让宋君羡在家里睡一晚,明天送他去学校。
出人意料的是,宋曼还没来得及开口,宋君羡就提起了编织袋说道:“姑姑,我先回学校了。”
宋曼语噎,随后语重心长道:“这么晚了车都没有,怎么回学校?今晚在家里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宋君羡道:“不了,我过来只是替我外婆送她做的干菜,明天还要军训,我今晚就过去。”
宋曼心里有些恼火:“那这样吧,我今晚送你回去。”
“不用了。”宋君羡笑笑。
走在阴霾的天空下,宋君羡到达里津城的第一天,就感受到这个城市深处有某些东西和他格格不入,钢筋水泥里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冷漠和歧视。
刚下火车,他本来没多少钱的钱包就被扒了,好在反应快,在人群中追上了小偷,对方是团伙作案,三个人还拿着刀,寡不敌众,被摁在地板上暴打,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远处的便衣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宋君羡跑到火车站派出所报案,民警问清楚他是外地人后,只说了一句钱包被扒这事儿怨你自个不小心,劝你别立案了,追不回来!撂下这句话,民警就把他晾到一边不管了。
宋君羡离开火车站派出所,过路口的时候没注意看路,一个骑自行车的大妈差点撞到了他,大妈逮着他就是一顿臭骂,满嘴的里津腔横的不行,整个一萨达姆!
宋君羡一直忍耐着,直到他看见了矜持的宋夫人,听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收垃圾的?出去出去!”,那股一直在心底卷动的怒火终于悄悄升了起来。
宋君羡并不在乎承认他是敏感的!
如果他不想原谅别人对他的轻慢,那么他绝不会逼自己装得宽容,所以,宋君羡没有给这位气质高雅的姑姑好脸色看,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高档大平层。
夜已深。
秋夜的风有些冷,铭园高档小区里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叶哗哗作响。
宋君羡刚出楼门,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女孩的声音:“表哥,你等下。”
宋君羡扭头。
李雨笙已经追到楼梯间门口,她小嘴还喘着气,手里拿着十块钱递向宋君羡:“没公交了,这个是我的,给你打车。”
“不用。”宋君羡转头就走。
在踏出李雨笙家门的那一刻起,宋君羡就告诉自己:他不会再走进李雨笙的家门,不会接受宋曼的分毫馈赠!后来的事实证明,宋君羡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李雨笙有些愣神地看着夜色中的高直且消瘦背影,直到消失,她才有些不满地瘪了瘪小嘴:“什么嘛,好心没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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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已经没车了。
准确点说是宋君羡坐不起的士。
夜很黑,路上车辆已经很稀少了,宋君羡用双脚走回湘南大学。
没人知道这个外地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像条疯狗一样乱窜了多久才找到学校,那个时候已经过了零点,湘大是一个没有正经大门的学校,随便哪个角度都可以进入,可是宿舍外围的铁门已经关了,铁门顶着围墙横梁,爬也爬不进去。
宋君羡坐在铁门外的石阶上,点了一根烟准备就这么过一夜,只是这时候一个男生走过来,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伸手推铁门。
“门关了。”宋君羡说。
男生扭头望向他,问:“湘大的?”
宋君羡点头:“经管系宋君羡。”
男生忽然笑了,神情挺友善,顺势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说:“经管系张云起。”
宋君羡掏出一包浙江产的雄狮,递了一根给张云起:“抽吗?”
张云起伸手接了,掏出火机点上。
世事多奇妙。
213宿舍6个室友,最后一个室友今晚这个别致的形象让他印象深刻。
他第一眼看到这家伙的时候,就想起了一个后世已经泯于红尘的网络名人。
那个因天涯论坛一篇《秒杀宇内究极华丽第一极品路人帅哥!帅到刺瞎你的狗眼!求亲们人肉详细资料》的帖子,而迅速红遍中国互联网,被网友誉为“极品乞丐”的犀利哥。
张云起看他这个样子,比犀利哥还落魄些,邋遢的衣服上还有些干涸的血迹,肯定今天经历了些什么。不过人确实长得帅。说起来他们宿舍已经有一个帅的让女生们两眼冒星星的金圣泽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宋君羡。师大的花、湘大的草。这话确实没毛病。
张云起说道:“开学都一天了,你怎么现在才到?”
宋君羡道:“去了趟亲戚家。”
张云起很难理解去亲戚家和凌晨回寝室之间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西门庆去武大郎家看干妹妹金莲,用得着三更半夜行动吗?
宋君羡掸了掸烟灰,忽然用有点沙哑的声音说:“你有吃的吗?”
张云起起身道:“我请你。”
两人去了湘大后边的堕落街,找了个名为“杨胖子大排档”的店子吃夜宵。
张云起拿着菜单点了一堆吃的,然后递给宋君羡:“你还要吃点什么?”
宋君羡却反问他:“你要吃什么?”
张云起说道:“我吃过晚饭了,一瓶啤酒就可以。”
宋君羡拿起笔把张云起点的菜和烧烤全部划掉,然后在标价1块5毛钱一份的蛋炒粉那一栏里,写了个“2”字,递给表情已经不大愉悦的老板娘。
三块钱两份的蛋炒粉很快上桌,宋君羡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饿的后背贴肚皮,拿筷子埋头直接狼吞虎咽起来。
张云起坐在旁边静静喝啤酒。
一顿鳄鱼般的撕咬咀嚼后,宋君羡才腾出嘴来跟张云起聊天。
张云起问:“进不了宿舍,你今晚怎么过夜?”
宋君羡说:“宿舍门口打地铺,你呢?”
张云起并不打算把还不了解的室友领回自己的住所睡觉,宋君羡连饭都吃不起,住哪儿的问题明显解决不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室友,看着宋君羡打地铺未免不人道。
张云起说道:“我给你开一间旅馆。”
宋君羡也不客气:“好。”
张云起道:“听你的口音像浙江那边的?”
宋君羡点头:“杭州人。”
张云起说道:“为什么来湘南念大学?”
宋君羡掏了根雄狮点上,没有说话。
张云起见此,起身把账给结了,然后就在堕落街林立的小宾馆当中找了一家看起来还行的,给宋君羡开了一间房。
宋君羡提着编织袋上宾馆楼梯的时候,对张云起说道:“今晚谢了,花了你16块5毛钱,回头我会还你。”
张云起点点头。
宋君羡把他喝的那瓶啤酒的钱,也算进16块5毛钱里了。
张云起转身离开宾馆,步行回自己的住所。
他洗完澡爬上床的时候,窗外有凉风吹过,岳麓山下影影棹棹,湘大校园里的灯火已经泯灭,满天星斗倒悬在湘江河面上,远处的天空渐渐泛起了乌青色。
新的一天,悄悄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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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今天晚上我挺感动的。
因为这本书的成绩不行(更新原因),所以我以前从来不求月票,没什么意义。但这个月我突然发现这本书能够进入都市月票榜单前100名。这本书写了这么多年,一个推荐都没有(更新原因),现在随着排名提升,突然有机会曝光一下,所以我才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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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
怎么说呢,一个人写书啊,是很难克服自己的写作习惯和表达方式进行创作的。某种意义上,这一点我特别偏执,有些时候我写的就不像是网络小说,我一直克服不了在文字当中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追求想要的东西的欲望。
这导致我码字速度极其的慢。
写一章常常要全情投入七八个小时,加上工作和通勤时间,就没有办法,没有时间,只能天天熬夜码字,每天三点睡觉是常事,两点多睡我已经感觉到很幸福了,每个月都要通宵四五次。说这些不是诉苦,我只是想说我即便这么努力拼命,每天最多也只能码出一章给大家。
很抱歉。
我可以拍着胸脯讲:我真的拼命了。但我的更新依然达不到网络小说的要求。这是影响这本书的成绩最核心的原因。
我从来不敢说我写的多好看,但我是真的做不到放弃我的行文标准,去追求数量!我能做的是好好的去写,全力以赴把这本书写完。但时间也不会太久了。按照目前的速度,估计一年多就能够完本。
这是我唯一能够去做到的事情!
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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