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提到龚长青,陆斐便红了双眼。
他取下断腿的眼镜,哽咽道:“老师他疯了.......”
“龚长青疯了?”
我疑惑出声。
“嗯,我那会儿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他告诉我老师在木棉村疯了,我才犯下了糊涂事。”
“等我出去就马上自首.......”
煞气重的地方,磁场也会受到干扰,会让手机失去信号。
木棉村就是这种情况。
可陆斐却说自己接到了电话,说龚长青疯了.......
到底是谁能在村外知道龚长青疯了,还通知陆斐?
我连忙道:“那人的电话你有么?”
陆斐点点头:“我手机没电了,回去我把电话发给你。”
我刚想说好,忽然又想起自己被取消了办案资格的事情。
“村外有工作人员,一会儿你可能会被他们带走,做笔录的时候,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就好。”
我眸光暗了暗,低沉着声音告诉陆斐。
“我已经和这个案子没有关联了,无权过问相关的证据。”
“啊?为什么?”
陆斐眉心皱了皱:“可你明明做得很好啊,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老师是那样的。”
我忍不住问道:“那你恨龚长青么?”
陆斐一愣,眸光微微发沉,道:“我想我应该不会吧,老师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而且没有他,我还在村里放牛呢。”
“他或许是个很坏很坏的人,但他对我是好的.....”
看着陆斐单纯的表情,我忍不住道:“可他借了你的运。”
被借运的人,额头上会泛起黑雾。
不过并非所有头上泛黑雾的情况,都是被借运。
赵星如的相术很是厉害,之前他告诉我李沫心术不正时,我还将信将疑。
结果事实真如他所言。
李沫居然再次请泥童,还想将我卖给那个做泥童的邪师,让我一尸两命。
他相术向来是准的。
上次从北望雅苑回来的路上,赵星如告诉我,陆斐虽然出生不好,但却是有大气运的人。
即便没有龚长青,他也必然会闻名画坛。
龚长青看上他,估计别有用心。
那时我便大致猜出陆斐头上的黑气,是被借运所致。
陆斐笑笑。
“这件事我一直都知道啊。”
我嘴巴微张,不解道:“你一直都知道,却还愿意留在龚长青身边?”
“云染姐,每次画展,老师闭关的时候,我就在别墅里画画。”
“之后我的画,也会以老师的名义展出。”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应该愤怒,然后去找媒体告诉他们,我的老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应该让他名声扫地,让他消失在绘画界。”
陆斐说话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厚重镜片下那双眼睛似乎没有了我之前看到的青涩与羞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世故深沉的颜色。
他淡淡道:“可是如果没有老师,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好好画画?”
“我所在的清源村,穷到孩子连鞋都穿不起,更别说买那些昂贵的颜料和画笔。”
“遇到老师前,我只能在泥土上用树枝画画。”
“可是老师救了我,他花了整整一年的功夫教我,让我有机会成为真真正正的画家。”
“这可是再造之恩,我这辈子都该感激他的。”
我沉默片刻,心中生出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扯了扯嘴角:“你觉得好就行.......”
“一会儿十八处的人会过来,你先去村口等着,带着他们去找那些学生。”
身后传来柳墨白低沉的嗓音。
“现在村里已经安全了,村口在西北方向,你过去等着就行了。”
陆斐点点头。
“劳烦了。”
说完,陆斐转身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我陆斐纤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袖子下的手微微捏紧。
直到虎口处的伤口又一次裂开。
我被疼得抽了口气道:“我要拉黄箓斋超度婴灵,你们如果受不了,就先走吧。”
之前答应过那三个小娃娃的事情,我绝不食言。
尽管黄箓斋在超度时,对精怪不会有影响,但黄箓斋毕竟是柳墨白心尖的一块疤。
我不忍让他听.......
柳墨白眸光一滞,语气柔了些许:“无碍,我陪你便是。”
黄景轩别有深意地瞥了眼柳墨白,温声道:“染染只管拉,我们之后一起回家。”
哪怕黄景轩是念姗和景宸的救命恩人。
我依旧有种想要捂住他嘴的冲动,尽管这种想法很不礼貌。
黄景轩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等过段时间张子君也回来,我怕是日日不得安宁。
深吸一口气后,我转身从尼龙口袋里拿出了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