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走读生不上晚自习。
林青蕊没有回家，独自一人到器材室借了个篮球，然后便挽高裤腿在球场玩，开始还有两个人陪着，渐渐的，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最后只剩林青蕊一个人还在场上奔跑。
运球、投篮。
本来十投七中的人，今天十投却只有一两个中。
明天就要跟黎暗“约会”，讲道理，如果是正常的看对眼，这会儿应该是忐忑、期待的，可林青蕊却像在玩战争游戏一样，推演黎暗可能的“出招”。
嗯，万一他要是又亲她怎么办？
理智的情况下，应该能忍。
要是搞偷袭，她搞不好一拳抡上去。
那不就露馅了？
林青蕊想不到太好的应对方法，只能反复打球发泄，脑海中一会儿是周朝小麦色的手臂，一会儿是图图伸着舌头滴口水，一会儿是黎暗似笑非笑的脸，最后又变成火光中燃烧的墨字。
嘭！
女孩狠狠砸到篮板，球反弹出去，撞到铁丝网。
今晚星星很明，能看到垂挂宇宙的猎户座，她仰头，大汗淋漓看一会儿，揉揉发胀的膝盖，背包回家。
星空在林青蕊身后，越来越亮。
可她的表情却仿佛天再也亮不起来，黑夜永远停在这了。
……
清观园，在长明市北，沿着青年路走到底一拐弯就能看到雕廊画栋的门头，中式建筑特有的庄重明艳的色彩，在一堆或灰或白的现代建筑里极其扎眼。
最早能追溯到清朝，是一个官员修建的苏式园林，但是老辈都说在此之前，是一个道观，道观围绕一口井修建，井中镇压的不是妖龙，而是一团火。
那团火，据说关乎明朝的国运。
后来火熄灭了，明朝也就卒了。
长明处处都是这种神经兮兮的传说，落霞山是女娲补天漏下的石头，旁边的湖是镇压石头的，如果有一天湖泊干了，落霞山就要自己飞上天……
总之，不论是道观还是封建大官的宅邸，现在都变成了老百姓免费游玩的公园。
长明的小孩，基本都是在清观园玩大的。
长大后约会也逃不出它的魔爪，想来，也是一种命。
约的九点，林青蕊八点五十五到。
黎暗已经到了，靠在门头脏兮兮的石狮子脚下，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啯来啯去，头发好像刚洗过，看起来格外清爽，但又有一点亮光。
穿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腰间围着件红色格子衬衫，欠着身，脖颈既白又长，依旧戴耳钉，今天戴的款式比较收敛，只是一个简单的十字架和一颗小星星。
周围几个小孩趴在地上玩卡牌。
盗版的神奇宝贝卡牌，随手抽一张就是超梦。
林青蕊跨过绊手绊脚的小屁孩，走过去打招呼，“这么早？”
黎暗瞄她一眼，“刚到。”
“哦。”
“吃过没？”
“吃了点饼干。”
“要不要喝牛肉汤？”黎暗指向斜对方的广场，那后边有家老店，做牛肉很绝。
林青蕊摇头，“不是很想吃，待会儿再说吧。”
黎暗盯着她看两眼，走进大门后突然说道：“就是出来随便玩玩，你别搞得像坐牢。”
“只是出来玩玩你干嘛还喷香水？”
“……谁喷香水了？”
林青蕊的鼻子大约是跟图图同款，她一下子就嗅到黎暗身上的香味了，不是桂花香，而是一股工业的浓香，女孩专注嗅闻找证据的样子搞得黎暗很没办法。
他退后一步，垂眸招供，“是发蜡的味道。”
“怪不得头发跟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油光锃亮。”
“……这叫空气感。”
林青蕊很好奇，她平时搞头发就用发膜和精油，柔顺不打结就行，还没试过用发蜡做造型，同龄的男生，玩的跳的，比如周朝，也多是精干的短发，留长发的一般是非主流，林青蕊也不跟人家玩。
长明闭塞，但人却很爱赶时髦，她不依不饶的目光弄得黎暗有些不适。
男生踌躇片刻，弯腰，轻声道：“要不摸摸？”
林青蕊上手碰了一下，噗嗤笑出声，“你的头发怎么跟钢丝球一样，压一下还会弹回来？”
黎暗笑起来，“其实女生也能用，喷点在刘海，这样上完体育课也不会乱。”
“真的假的？”
“假的。”
林青蕊冷冷瞥他一眼，黎暗似笑非笑，捏了捏她略鼓的脸颊。
“猪蹄拿开。”女孩喝斥道。
这次轮到黎暗不依不饶了，“是谁说要做老大，让我把其他女人断干净的？捏脸都不行？”
女孩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敢怒不敢言。
黎暗的笑意更大了，又来捏她小金鱼似的面颊，扬了扬下巴，“想玩什么？”
清观园除原先的那堆亭台楼阁、假山奇石外，还有茶室和游乐设施，可谓是老年人带小孩的绝佳场所——
这边大人在打麻将、玩桥牌、赌象棋、拉金胡唱山歌……那边小朋友在玩滑梯、堆沙子和跳皮筋，各得其乐。
空中架设一排铁轨，可以上去蹬着“鸟笼子”游览。
还有些小飞机、小火车这种票价不菲的设施，玩一次五块到十块不等，要知道现在吃碗炒饭也不过才五块。
林青蕊扫视一圈，抬脚走到滑梯旁边的铁皮棚子。
黎暗揣手笑起来，腕间佩戴的银手链闪了闪。
“碰碰车？”
“嗯。”
她去买票，一次十元，两个人可以坐一辆车，但是林青蕊买了两张票。
黎暗捏着印刷重影的小票，甩了甩，“坐一辆不就行了，干嘛浪费钱？怎么，不想跟我坐？”
林青蕊白他一眼，“没看到玩的没两个人吗？你不单独坐一辆，谁跟我碰？怎么，不敢碰？”
黎暗，“……”
上一批时间到了。
外地口音的老板朝他们招手。
林青蕊一把揪住黎暗过去，连他们在内总共六个人，五辆车，一对看起来半生不熟的情侣，三个拉拉扯扯的小孩，大概十一二岁，看起来还在念小学。
女孩挑了辆红车，坐上去绑好安全带。
黎暗慢吞吞挑了辆蓝车，在试刹车和油门，许久没玩，他都不记得这个怎么操作。
一声哨响，通电了。
自带天线的小车陆续启动。
黎暗刚往前开出一小段，剧烈的撞击从侧面袭来，车都翻起来了一点，腰部有些隐痛。
他回头，对上女孩冷漠又狡黠的小脸。
“林青蕊，你就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