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前辈要说什么?”纤罗先开口。
文君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纤罗的状态,不过很快就想明白关键,多半是傅珈蓝说了什么,给她下了一剂猛药,所以神志稍稍清醒了。
想到这,文君觉得他这个时间点选得刚刚好,他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你别紧张,不过是有些宗门密事,想跟小友分享分享,小友听一听就好,无需放在心上。”
“愿闻其详。”
“先前听了小友关于前世的记忆,老朽很是震撼,果然史书不能尽信。恰巧的是,老朽也知道一些关于陈皇后的事,与小友所说,截然不同。”
纤罗握伞的手一紧,扭头看着文君不显山水的双眼,摸不准文君目的何在,前有四师兄的背叛,她不由防备起来。
文君不在意纤罗的防备,像个说书人一样,将所知的秘闻绘声绘色地讲述出来。
祝由一脉历史久远,每一代都有一个大巫师,虽然整个派系已经没落,战乱时期还丢失了很多珍贵的典籍,可是传承一直都没有中断。每一代大巫师会从上辈那里继承一本秘闻书,上面记载了祝由千百年来不能示人的隐秘,其中包含了一些历史事件的真相,秘闻书正好记载了整个巫蛊案的经过。
陈皇后的人生大致和纤罗看到的记忆片段一致,但是其中细节却并不相同。
当年刘彻移情别恋以后,对陈皇后也还是喜爱、在乎的,可是禁不住她天天闹,尤其是她还下死手去整其他的妃子,于是就刻意冷落她。
而饱受冷落的陈皇后渐渐对刘彻死心了,便传召当时的大巫师楚服进宫,想要解开她和刘彻的姻缘红线,了断这段孽缘。可姻缘不是想结就结,想断就能断的,楚服不知道如何解开施下的术法,只能专研破解之法,她见陈皇后每日郁郁寡欢,便时常进宫陪伴。
在楚服的陪伴之下,陈皇后的怨愤日渐平息,不再因为刘彻大动肝火,而长久的陪伴,让陈皇后和楚服产生了世人所不能容忍的感情,于是陪伴变质了,成了爱人之间的相依相偎。
很快刘彻就得知了此事,他大发雷霆,派重兵围了甘泉宫,将陈皇后软禁起来。即便当时他身边美人如云,他却不能接受陈皇后变心的事实,再加之他正想除外戚,便以巫蛊案为由,废黜陈皇后的皇后之位,处死了楚服和一干宫人。
陈皇后在楚服死后,伤心欲绝,陷入疯癫之态,日日夜夜都吵闹着要离开甘泉宫,誓要与刘彻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可天不遂人愿,软禁期间她竟然怀孕了。
刘彻很珍视这个孩子,怕她的疯癫会伤害到孩子,所以便命令新任的大巫师抹掉她和楚服的感情,还要他为两人定下生生世世的姻缘。新任的大巫师不敢不从,他将陈皇后的情魄抽出,融进了刘彻的灵魂里,这样,陈皇后生生世世都只能爱刘彻,对楚服的感情也就烟消云散。
果然,抽离了情魄以后,陈皇后不再疯癫,她仿佛忘记了和楚服的情意,再次爱上了刘彻。
爱归爱,她心中还是有怨气,由于孩子的原因,两人的关系没有先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两人都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但这个孩子并没有顺利生下来。在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卫子夫生下了刘彻的长子,刘彻喜不自胜,大肆庆祝,不久还册立了卫子夫为皇后。
有心人将这些消息传到了陈皇后耳中,她怒急攻心,当场动了胎气,加之本就身体羸弱,没能保住那个孩子。
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成了两人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成了压倒陈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对刘彻失望透顶,在母族的帮助下,陈皇后搬离了甘泉宫,退居长门宫,不愿再见刘彻。
她在长门宫度过了剩余的人生,弥留之际回首往事,不知是不是受被抽离的情魄影响,她格外思念刘彻,她忽然很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她让宫人去求见刘彻,可宫人受了有心人指使,没有向刘彻禀报陈皇后的病情,一直到死,她都未能得见。
陈皇后死后,刘彻震惊不已,他下令秘密彻查陈皇后的死因。在得知有宫人故意蒙蔽,他杀心大起,在陈皇后出殡当天,下令处死长门宫上上下下所有的宫人,封禁了长门宫,不许任何人再踏足。
史书记载陈皇后随葬了霸陵,可实际上被秘密送到了茂陵,和刘彻共用一个棺椁,霸陵的是衣冠冢。
那个大巫师可谓是这件事的见证者,将其偷偷记了下来,作为宗门传世秘闻。
“荒谬……”纤罗嗫嚅着吐出这几个字,面色白得吓人,她浑身都在颤栗,自欺欺人人地伪装镇定。
“是啊,与史书典籍记载相去甚远,是很荒谬。可事实真相,往往不都是如此嘛?”
“被抽了情魄的人是陈皇后,那……”那修罗才是陈皇后的转世,而多了一缕情魄的她,不就是汉武帝刘彻转世……
负心薄幸、轻恩寡义的人竟是她自己?
纤罗不愿相信,那她要如何面对修罗?她该如何面对傅珈蓝,太乱了,乱得她的头好痛……
所有的记忆片段在她脑海中轮番闪过,陈皇后的喜怒哀乐,她在梦境里所看见的女子,这些拼凑在一起,她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她所看见的陈皇后一生,是透过长门宫的铜镜所知,而她之所以对陈皇后熟悉,是因为她在梦境里以第三者的视角见过她。
青黑色的雨伞滚落在雪地上,纤罗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干涩的双眸溢出泪水,她紧紧咬住手腕,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
文君看着纤罗这悲戚的模样,心有不忍,上前几步想将她扶起来,可有人先了他一步。
修罗将纤罗打横抱起,依旧是面无表情,动作温柔小心。文君收回伸出的手,静静在一旁看着两人。
修罗对文君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抱着纤罗往帐篷走,脚踩在雪地上,吱呀吱呀地响。
纤罗揪住修罗的衣襟,示意他先停一停,她强行压制脑中纷扰的思绪,质问文君:“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