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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给谢庆收打来电话,他只有八月五号那天有时间到来城。他说得很诚恳,但谢庆收却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因为那天是谢靖的生日。

谢庆收放了狠话,巴不得让谢靖早点儿走。可是走的日子定下来了,谢庆收又讨价还价:“八月五号是我大哥的忌日,也是谢靖的生日。要是谢靖在那天离开了家,你让我父母怎么接受?”

“谢先生,这些我全都知道,可时间就是这么巧。我不是无业游民,我之前之所以能频繁看望谢靖,是因为我在来城周边有一个项目。现在做完了,短时间内我不会再过去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行了行了……”谢庆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只能那一天,那你就在晚上走。就这么定了,别再磨叽了。”

谢靖的行李,家人早就给收拾好了。谢靖的学籍证明、转学申请,谢庆云都帮他开好了,叮嘱他一定要带好。谢庆云说道:“要是你敢不上学,你就对不起我。”

谢靖只能点头答应。

冯玉珍把大儿子的供桌打扫了一遍,摆上他爱吃的食物。听说大伯生前很喜欢吃华家的猪耳朵,谢冲便和妹妹一起去买。

好巧不巧,正好遇到了即将去补习班上课的汪浩川。

躲了好几天,汪浩川还是没能躲得过谢冲。

谢冲率先打招呼:“听说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哪天给我看看,让我开开眼界。”

“……好。”

“浩川,你开心就开心,不必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就一直忍着。”谢冲真诚地说道:“我确实很羡慕你,但是我也恭喜你。”

“我知道……”汪浩川说道:“谢冲,这句话虽然很老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不要放弃希望,只要你振作起来,你一定会上更好的学校。”

谢冲哈哈大笑。

谁都能听出他笑声里面的心酸。

“就算你觉得这话没什么营养,可我还想这样鼓励你。谢冲,你以后一定是咱们班走得最远的那一个。”

“得了吧……”

“就算你不喜欢这样说,我也会一直说下去,直到你振作起来为止。”

谢冲不再笑了。

汪浩川较真了。他的韧性有多可怕,谢冲是领教过的。

汪浩川不再板着脸,而是温和地冲着谢颖笑了笑:“小颖,我上课去了,下午再见。”

“今天下午我可能不去了。”谢颖说道:“今天谢靖最后一天在家,我想多在家待一会儿。”

这下,汪浩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他不确定谢靖会不会回来,但他还是乐观地说道:“谢靖自小在你们家长大,他一定跟你家的人一样,有情有义。”

“但愿吧……”谢颖乐观不起来:“我们都做好了他不回来的心理准备了。”

这次去华家买猪头肉,赵念花不肯收兄妹二人递来的钱。不仅如此,她还额外切了两个猪耳朵,让谢靖带走,在路上吃。天气炎热,要是一顿吃不完,在路上肯定就坏了。不用孩子们强调,赵念花也知道这些,但她还是执着地让谢家兄妹俩把猪耳朵带回去,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能给谢靖带点儿什么。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谢庆收还从“单国祥”带回来几个菜。谢冲给爸爸和爷爷倒好了酒。桌子上还有一个空酒杯,对应着一个空座位,那是留给谢颖的爸爸的。谢冲很熟练地给“大伯”斟上了酒,就好像他一直没有离开一样。

“要是没有谢靖,这个日子,就只是一个忌日,谁都笑不出来。”谢宏轩端起了酒杯,感慨地说道:“咱家还是得感谢谢靖。要是没有他,咱们家会少很多欢声笑语;因为他来了咱们家,在今天这个日子里,咱们可以笑,也可以吃好吃的。来,大家干杯,祝谢靖生日快乐!”

谢冲已经成人了,相应爷爷的号召,他和爸爸一起举起了酒杯。他们无一例外地跟那个空座位的酒杯碰了一下。谢靖也端起了果汁,模仿着大人,跟那个酒杯干杯。没有人说悲伤的话,每个人都很平静。

冯玉珍给谢靖夹菜,说道:“去了你亲爸那里,不管看到什么好吃的,都不要眼馋;就算饭桌上有好吃的,也不要一个劲儿地吃,那样会让人笑话的。想吃什么,你往家里打电话,我们给你寄过钱去,你自己买着吃……”

谢庆收打断了母亲的话:“他亲爸那么有钱,还需要咱们补贴?真是的,都离开咱家了,还要我们出钱出力?”

“谢靖是在咱家长大的,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咱家的家风。谢靖,你奶奶说得对,不能眼馋、不能嘴馋,除非你爸硬给,否则不能跟他要钱。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爷爷。”

其实谢靖似懂非懂,谢颖便跟他做解释:“虽然你回的是你亲爸家里,但是在咱们家人的心目中,你回去是做客的,所以你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只有在我们自己家,或者对我们自己家的人,你才能随心所欲地提要求。”

不愧是谢颖,总能准确地听出各种弦外之音。谢靖这才明白了大人的意思,喜笑颜开:“原来大家嘴上撵我走,但还是把我当成一家人的。这下我就放心了……我并没有背叛你们,我跟你们保证,我肯定会回来的。”

“这话先别说得太早。”谢冲冷静地说道:“越是做这样的约定,越是难回来。”

天色越来越晚,跟谢靖分别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明明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但家人都不知从何说起。按照约好的时间,谢庆收要在晚上八点把谢靖送到火车站,然后,欧阳会带着他去另一个城市坐飞机。

谢靖提了最后一个要求,他想让哥哥送自己。谢冲便站起身来,说道:“你们都别去了,我送谢靖去车站。”

家人没有反对。

“谢靖,走吧。”谢冲给弟弟背上书包,他自己推着行李箱:“要走就痛快点儿,要不更难走。”

直到那一刻,谢靖才意识到,自己真要跟家人们分开了。或许,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他的故土了。

谢靖突然钻进奶奶的怀抱,跟奶奶哭成一团,他不想走了。但是,不等任何人劝他,他便擦干眼泪,坚强地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回来的。”

他的语气很坚定,但是没有人敢确切地相信他会回来。

谢冲把他带到了火车站,在把弟弟交给欧阳之前,他扶着弟弟的肩膀,叮嘱道:“别忘了作客的本分,不能把自己当成主人,知道吗?”

没有姐姐的解读,谢靖只能懵懂地点头。

“走吧!怪就怪……现在我都没有挽留你的底气……”

谢靖更听不懂了。但是他看到了哥哥眼中闪烁的泪花。他几乎从来都没有见过哥哥哭,他恨不得哥哥骂他两句,或者揍他一顿,或者因为怨恨而头也不回地离开……反正,他不想让哥哥哭。

“走吧,照顾好自己。”

谢冲把弟弟往前一推,把他推到了欧阳的怀里。

谢靖哭着上了车,从车窗向外看去,哥哥也落泪了。谢靖还有很多话没跟哥哥说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哥哥在说着什么,他也没有听清楚,但是他仿佛看懂了哥哥的眼泪,以及隐藏在眼泪里的决心——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让家人都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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