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济没有动。
他看着悬挂在窗外的圆月半晌，倏尔一笑，拿起桌上的铃晃了晃。
有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去唤三皇子。”他压低声音说。
人老了，已经抱不动长大的孩子了，必须借助他人了。
沈济拿了张新的帕子，一点点擦去元珑脸上的眼泪，还有黑粉留下的痕迹。
“阿爹。”元珑小声呢喃。
沈济还以为人醒了，他收回手：“嗯？”
“我……不疼，你别哭。”
仔细看去，伏在他膝头的少女依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着，像是陷入了梦魇。
沈济轻叹一声：“阿爹知道，你定有事还瞒着我。”
许多事，就算有系统和投胎来做解释，也是说不通的。
他不是没看过史书，史书上甚少有一州之事，影响朝代历史的情况。
除非是叛乱，起义或是天灾。
寻常之地，在整个国家历史中，最多只会留下只言片语，更不要说有些无关紧要的臣子。
寻常的臣子，能在史书中留下姓名，便已经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可元珑对一些州关注甚多，对曾经的臣下则是弃之如敝履。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沈济拢了拢元珑的碎发，声音轻到像是被风一吹就散：“你不说，定是我疏忽无能，让你受了苦吧。”
既然是他疏忽的，除了叶小福一事之外……
那就只剩下他身边亲近的人了。
沈修璟来得很快，他拱手站在殿外，等着沈济的吩咐。
沈济对他招了招手说：“你来把元珑送回寝殿，不用宫人服侍她洗漱，你且给她盖上被子便可以离开。”
今日的交心之谈，让沈济怀疑起了皇宫内的所有人。
他是皇帝不假，可不代表每一件事，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今君柳不在宫内，能送元珑回寝宫的人，沈济只信任沈修璟。
沈修璟低头听令。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弯腰抱起元珑，稳步走向蓬莱殿。
等两人离开，沈济看着桌上没怎么动的晚膳，学着元珑的样子，直接用手拿起一块饼塞进了嘴里。
咀嚼片刻，他把口中东西咽下，厉声开口：“正逢先皇太后忌辰，令所有太妃回洛阳祭拜。”
“无论是在行宫休憩的太妃，还是……在藩地赡养的太妃。”
有身影出现在窗边，静静聆听沈济的命令。
他对自己的那些兄弟们，能保有一些怜悯。
让太妃回洛阳，可以说是用太妃当作人质来限制藩王，然后他再慢慢去查他的那些兄弟们。
至于他的那些叔叔们，沈济没有太多的耐心。
直接削藩便是！
有宫人在前往无声引路，沈修璟只需要抱着元珑一步步往蓬莱殿走。
比起他的寝殿来说，蓬莱殿里伺候的宫人更少，显然之前东宫上下贪墨包庇一事，让元珑不喜在宫中养太多蛀虫。
守着门的见明看到沈修璟，没有任何疑惑，打开了殿门。
正芳则是在殿内引路，沈修璟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元珑的寝宫。
寝宫内只有两盏灯，不太明亮，正芳想点燃更多的烛火，被沈修璟摇头制止。
看着已经睡着的元珑，正芳没有再坚持，只身退出了寝殿，稍稍掩上了寝殿的门。
沈修璟小心翼翼地将元珑放在床上，尽管他再小心，抽手时还是压到了元珑散落的碎发。
元珑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她看到与自己呼吸很近的沈修璟，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无力地撒娇：“今晚能不能不来了？我真的好累啊。”
躲了沈修璟很多天，她根本没有想过，沈修璟不止会在她的梦里出现，还会在现实中出现。
寝殿内昏暗的光，让元珑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只以为，自己又陷入了记忆的梦境。
沈修璟不解。
见他没有说话，元珑借着力抬起头，在他的脖间胡乱又磨又蹭。
“我亲亲你，你今天不要再来了好不好。”元珑用牙齿轻咬着沈修璟的唇，含糊不清的说：“我想睡觉。”
沈修璟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一只手撑在元珑的身侧，另外一只手可以轻易地抱上她的腰，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中。
他应该把人推开，或者再进一步，可他一动也不敢动。
沈修璟不知元珑把他当作了梦中的谁，只是不敢惊扰她现在的梦，被她发现自己卑劣的心思。
唇与齿相碰，沈修璟俯身，让元珑能平躺在床上，可以更方便的用力。
误以为自己在梦中的元珑很是热情，她不需要自己用力后，解放了双手，手指一点点探入沈修璟的衣襟。
当沈修璟察觉到时，他的衣衫已经半褪，他慌忙地想要离开，不想再唐突，脸却被元珑的双手捧住。
元珑眼睛半睁着，满意的笑笑，捧着沈修璟的脸，在他的脸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很好，你今天很听话，没有闹我，睡觉吧。”
说完，她用胳膊把人压在身边，缩进他的怀里，用他的手盖住自己单侧耳朵，闭上双眼，缓缓睡了过去。
被迫与元珑同床共枕的沈修璟动弹不得，他望着正前方床幔上的龙纹，等待着身体的平息，还有元珑真正的再次入睡。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沈修璟听到寝殿外不安的踱步声，犹豫着站了起来。
他先给元珑盖上锦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吹熄了殿内的烛火。
而后他拉开殿门，在一室黑暗中，轻声对正芳说：“五弟已睡下，我且回去了。”
不给正芳反应的时间，沈修璟直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正芳有些不解。
“三皇子是被殿下打了吗，为什么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
但她的嘴一向是严的，这种事她不会说给任何人听，只会默默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没有艳鬼入梦，元珑这一晚上睡得很是满足。
只是在君柳给她梳洗时，元珑沉默半响问：“今日可以不束胸吗，我葵水再过两日就要来了。”
葵水将要来时，本来就会胸痛。
要是再束上一层，那感觉就会十分难受。
“今日殿下不出门吗？”君柳问道。
不出门的话，倒是可以束上两层，让胸口不那么明显，但也不至于太勒。
“我可以躺在床上当病人吗？”元珑反问。
正好她可以趁着这两天，好好想想女帝和叶小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