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上去可不是什么好话。
淑妃讪讪一笑：“应该是修璟那边出了问题，拖累了殿下。”
“不，以珑儿的性子，她只要亲眼看到了百姓的苦痛，就没法袖手旁观。”沈济慢条斯理的解释：“他们应该是攻下了代州或是云州，花费时间惩治官员，还百姓一片青天。”
“这样，才慢了下来。”
沈修璟只管打仗不管治理，元珑却是无法忽略旁人的苦痛。
再加上沈修璟对元珑的顺从，五州之乱中，两人究竟会做些什么，沈济根本不困惑。
“陛下……不着急吗？”淑妃依旧不解。
沈济摇头。
“五州之余是教派叛乱，他们起之于百姓，便不会也不敢为难百姓。珑儿和修璟有兵有粮，待二人治完石州，臣子们再反对也晚了。”
“珑儿正好可以借由此事有一番作为，让世人知晓她不是可以任人搓捏的面团儿，也能历练历练。至于旁的……”
他不着急，他只是担心。
即便清楚元珑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担心元珑会受伤。
可是，孩子总要经历风雨，他没法护一辈子。
元珑不知道她的阿爹正在任由她发挥，发完呆后，她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些麻烦要怎么解决。
然后到晚上的时候，崔亦雪又传来个不知道算不算麻烦的事。
县令死了，不是崔亦雪杀的，是县令养了半年的姬妾杀的，她在酒宴上，趁着县令没设防，狠狠地咬穿了县令的脖子。
没人去救县令，任由他在地上活活憋死，崔亦雪救下了那个姬妾，并问元珑需不需要。
不是问她需不需要床板，而是问她需不需要新的手下。
“此女身世坎坷心性坚定，还请殿下给她个自救的机会。”
县令有一妻两妾，却有数不清的通房和丫鬟，那些没有名分的，例如咬死他的姬妾，就是他自己用，或者赏给手下用的工具。
在这个县里，人是货品，美人只是好看的货品，不需要县令珍惜。
元珑看着崔亦雪的亲笔信，挠了挠脸颊，看向送信的士兵，还有地上的麻袋。
“这是那个人？”元珑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看着麻袋鼓鼓囊囊的，却没有轮廓，而且感觉刚才放在地上的时候轻了很多。
“回殿下，茹儿姑娘在屋外，这些是县令府中的一部分身契。”士兵连忙解释。
身契用来证明，崔亦雪说的那些不是假话。
元珑用脚踩踩麻袋中的厚实度，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只是一部分？”
“此县牙婆猖獗，本地百姓户籍借着灾祸销去，还坑骗外地百姓来贩卖，这些确是一部分！”
原来段明义他们遇到不是特殊事件。
采光解开麻袋，拿出一叠身契给元珑看，元珑只看了几张就挥挥手不愿看了。
“把那个茹儿姑娘唤进来吧。”她吩咐道。
崔亦雪已经在信上说明了茹儿的身世。
茹儿家住云州，父兄皆是秀才，但遭遇人祸家道中落，兄长被权贵当街打死，父亲直接气死过去。
从此家中只留下她与母亲，那权贵却不肯放过两人，威胁族老将两人卖进花街。
茹儿母亲不堪受辱，一根白绫结束性命，茹儿则是先被权贵欺凌，权贵玩腻了后又将她卖出云州，直到被县令买下，放在院中待客。
这个人祸的源头，是茹儿兄长在屋檐旁避雨，无意间将水溅到了正出门的权贵鞋面上。
雨水融入锦缎的纹理，她兄长所有的血也融入了雨水中。
元珑看出了茹儿脸上毫不遮掩的仇恨，她的双手捆住，身上还带着血，看到元珑的瞬间，她甚至恶意地呲牙，试图吓住元珑。
但元珑不是吓大的。
她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拿起崔亦雪写的信又仔细看了一遍，直到茹儿呲牙呲累了，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你用不着恨我。”元珑并不看她，单纯的讲着当下的现实：“要不是我的手下救你一命，现在你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死便死，已经有人在黄泉路上和我作伴，我一点儿都不孤单！”茹儿恶狠狠的道。
元珑语气有些夸张的说：“阿？只杀个县令你就满足了？那些害了你一家的权贵呢，你想在黄泉路上看着他们寿终正寝？”
茹儿当然不会满足。
只是杀县令都等了很久，并且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
她都回不去云州，根本没有机会报仇。
这些问题和思考让茹儿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她不由得思考元珑和她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谁能让将军当属下，是更大的将军吗？
可是看元珑才十三四岁，皮肉细嫩，完全没有将军的样子。
那会是……更大的权贵？
“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门，接着又有人开口说：“主子，段将军醒了，并且在门口偷听了有一会儿。”
……
给别人留点儿面子行吗？
“进来吧。”元珑有些无奈：“再搬把椅子，屋内没椅子了。”
段明义是被人扶进来的，他左腿动不了，只能当个拐棍，所以他得忍着疼瘸着走过来。
看他还要行礼，元珑手心朝上抬手说：“段将军不必行礼，坐吧。”
段明义没坐。
他扶着身边侍卫的手跪下，规规矩矩地三拜九叩，虽说因为瘸腿姿势偶尔怪异，可还是能看出他的诚心。
元珑也不好再说免礼，她摸摸腰包，掏出只金猪递给段明义。
“喏，你弟弟有的你也有。”
光听语气，还以为她在哄孩子。
段明义双手接过金猪：“谢殿下赏赐。”
“过年的时候你就不用叩了，压岁金是父皇发的，孤不发。”元珑提前说清楚她只破这一次财。
这次出门花得太多，必须要谨记节俭二字。
元珑这不见外且诙谐的话语，让段明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打听过元珑的性格，元珑对他这个态度，就代表沈济没有放弃段家，并且他接下来想做的事，也能征得元珑的同意。
“臣这个岁数，也不必收压岁金。”他抬起头表情认真的说：“但是臣想要个机会，一个杀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