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个繁华热闹的月份,百花齐放,瓜果飘香,节日也是接踵而至。
七夕刚过,中元便到了,这天同时也是太后生辰,太后不喜排场,没有大『操』大办,白天为她祝寿,晚上过中元节。
尚舍局给行宫里每个主子都准备了莲花河灯,风萧萧也要了一盏。
放河灯也有讲究,传说河灯漂流方向乃心之所向,后宫中常有因河灯与帝相伴而得宠之人,当然也有因河灯漂流方向不当而失宠的。小小河灯,也成了勾心斗角之物。
臣子们不想与宫妃之间有牵扯,都在下游离得远远的。皇亲国戚们则没有那种好福气了,必须看皇上和妃子们撒狗粮,还要祈祷河灯不要给自己惹祸上身。
皇上的灯一马当先,后妃竞相追逐,我哂笑,如此来看,河灯随心而流确实不假。
我将灯放入河中,愿它随波逐流,竟也有几盏追逐相伴,无止境、无垠、风萧萧和……东方少黧!
“快看,那两盏灯像是在相伴起舞!”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众人向前望去,河中起了一个漩涡,两盏莲花灯相互缠绕旋转。
“那是皇上和贵妃的灯!”
“皇上和贵妃果然是天赐良缘!”
“皇上和贵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恭维声不绝如缕,甚至有人出口成诗赞美皇上与贵妃的爱情:
凌波倚翠弄瑶台,并蒂浮香戏水来。粉面何需将进酒,羞红缘为两情怀。
仿佛皇上和贵妃的爱情真得感天动地,我懒得再看下去,想要起身离开,却听有人说:“那是谁的灯?太不识趣了!”
我低头再看,心凉了半截,本来的并蒂莲旁又横『插』一盏莲灯,灯上有风萧萧画的北斗七星,那灯,是我的……
南宫染霜颤抖地偎在皇上怀中,皇上推开她败兴而归,其他人也不敢多加停留,纷纷散去。
风萧萧是江湖人,醋意大发,口无遮拦地说:“哼,王爷,你到现在还爱着贵妃娘娘?”
我确实没把南宫染霜像端木兰一样放下,可河灯一事太过荒诞,河水中暗流颇多,任何一盏灯都能冲入漩涡,好死不死的是所有人都相信河灯随心所向的无稽之谈,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无止境、无垠、东方兄妹还有远在下游的端木兰都聚集在我周围,晦暗不明地看着我。
“只是巧合而已!”我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大声说到,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向谁解释,恐怕更多的是向自己解释吧。
河灯早已飘散,漩涡也已不见,我心烦意『乱』,不再管他们径自回了行宫。
三日后,乐寿堂。
“今日岭南又送来了荔枝,『奶』『奶』留得多了些,听说贵妃最是爱吃,七儿去给飞霜殿送些吧。”太后平静安详地说。
“『奶』『奶』?”
“皇上三日未去飞霜殿了,你这当儿子的理应尽尽孝心。”
因太后教诲我远离瓜田李下,我虽心系南宫染霜,也一直躲着她。今日主动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看她的机会,可她若知道我借这机会做了什么,一定会悔不当初。
飞霜殿里一如南宫染霜住的凤栖宫,清香袅袅,清雅脱俗,孤独而不寂寞。南宫染霜没有因皇上冷落而顾影自怜,兀自煮茶。
“母亲做了皇贵妃,反而染了人间烟火。”我远远站着,保持礼数。
南宫染霜用帕子轻拭去额角汗珠,见是我仿佛见到了老友,笑到:“你来的真是时候,这是我收集的清晨第一缕阳光下的荷『露』煮的,快来尝尝!”
我低下眼眸说:“儿臣不敢,此等口福还是留给皇上吧!”
“自有人为皇上煮茶……”南宫染霜略带忧伤,我心口隐隐作痛,“茶不似酒,放久了味道就淡了,还会陈出苦涩,咱们还是趁鲜喝了吧!”
我借抿茶掩去眉间怜惜,毫香蜜韵,鲜嫩清甜,忍不住轻叹:“原来,茶也能醉人。”
“阿七怕是茶不醉人人自醉。”
南宫染霜似也醉了,我为她倒茶之际她抓住了我的手,滑嫩的触感如刚刚入喉的茶水,温热之感由胸腹间晕开。
我抽回手颤抖地说:“母亲……”
她反而起身偎在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指尖在我手心里拨弄着说:“你放心,宫中人最是势利,往日皇上每天入住飞霜殿,我这门槛都要被人踏破。自从中元节后,皇上再也没来,除了放饭和打扫时间,下人也不见了踪影。”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母亲……”我的心突突跳着,行差踏错将万劫不复。
南宫染霜清丽的眸子突然浸满泪水:“阿七,入宫非我所愿,我自幼长在道宗,哪里擅长以『色』侍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既然你不爱我了,我也了无牵挂,出了宫,道宗不会饶了我,魔界也不会放过我,不如自绝于你面前!”
她周身散发着白光,竟是要燃烧自己的内丹。
“染霜!”我用魔力打断了她,生怕她再做傻事,紧紧搂住她,“染霜,我没有不爱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不爱你。”
我感受到她的泪打在我肩上,看不到她脸上绽放的黑『色』曼陀罗。
“你爱我就别推开我。”南宫染霜十分柔弱,也没了清冷的气质,她卸去了全部伪装的坚强。
“好。”她紧紧抱着我,我犹豫良久也抚上她的腰背,手下的骨感令人心疼。
她逐渐不安分起来,我蓦然心惊:“染霜?”
她吻住我的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大珠小珠划过我的脸庞,碎落一地。
我越是想推开,她抱得就越紧,唇角溢出我的名字。若不爱她,我或许还能做一回柳下惠,可被心爱的人挑逗,我还未修炼出那个定力。
至此,我那“秽『乱』宫闱”的名声也不算冤了,而且还是和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染霜,我得走了。”我放下她的腿,可她依旧挂在我身上。
“不要,再来一次好不好?”
*又起,我执意退出,拨开她的手,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为她穿上,自己也穿戴整齐,灌了几盏凉茶,才平息小腹中的火气。
南宫染霜又气又恼:“懦夫!”
“染霜,”我理理她散落的发,“我在你这待得久了终是不好,我会再来看你的。”
“你走!走了就不要再来!”
茶具在我身后碎裂。
转出殿门,两张白里透红的脸上冷汗淋漓,若不是无尘才六岁,我都怀疑他们也做了不可描述之事。
“你们为何在此?”问完我就后悔了,生怕他们说出我不想听的答案,在他们开口前又堵住他们的嘴说,“罢了,我不想知道,看你们的样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赶紧跑居然还在这里等死。”
宫女香儿跪下哭诉:“王爷,是六殿下阻止了奴婢,六殿下什么都不会说的!”
可怜了一个忠心护主的奴婢。
“你敢伤害香儿姐姐,我就把你『淫』.母之事说出去!”无尘张开双臂站在我和香儿之间。
我斜昵着无尘:“是谁将她至于死地的?”
人之初,『性』本善,而宫里的孩子,生『性』本恶,六岁,已经学会借刀杀人。
无尘因被戳穿羞红了脸『色』,香儿了然:“六殿下,贵妃娘娘能护你成长,香儿不怪你,只怪自己保护不了您。”
我手抚上香儿脆弱的脖颈不带一丝怜悯地说:“安心去吧,我会善待你家人。”
香儿苦笑:“香儿不记事就被卖为奴,哪里还有家人,香儿只求王爷放过六殿下,让他平安长大……”
“我答应你。”手上微一用力,一朵生命之花凋零。
无尘像是失了魂,这个模样在杜若飞死时我见过。他自己在香儿和南宫染霜之间选择了南宫染霜,这副样子完全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像足了他的父皇。
无尘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死了贴身宫女,被他搞得惊天动地。我不晓得他那么小的人儿如何将香儿吊上房梁的,总之第二天“宫女不堪煜亲王侮辱而自缢”已是人尽皆知,太后罚我抄写清心寡欲的佛经,皇上罚我禁足至回宫。
风萧萧一气之下走了,她的青梅竹马易水寒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端木兰请旨回了京师,还借机让皇上正视了那一纸和离书,我因一个宫女而“众叛亲离”的笑话传遍了云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