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窗外飞雪在空中自发凝聚,从盐粒大小聚集成了一片片洁白的鹅『毛』。屋内暖炉烹着华顶云雾,水气氤氲,对面的脸一会儿是无铃,一会儿是无垛,一会儿又成了风萧萧。
“你们仨团聚了,真好。”
我倒酒,酒壶早就空了。
她,或者她们,拿走酒杯,换了杯刚烹好的热茶。
“三天,你只有三天任『性』的时间。”
“嗯?”
“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活着,你如果继续半死不活,活着也是死了。”
死了?活着?活着?死了?
“哈哈哈,我终于醉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魔界的小太子,我相信你明白。”
第二日
积云经久不散,人间刮起了大风,吹散了又一场雪灾的隐忧。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
“我叫凌佳期。”
铃加七?
我甩甩头,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逝去的人?应该是零加七吧!
“你比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多了二。”
而那个人,杀了我妻妹和子女。
“我来自青丘,是只狐妖,这次来人间,是为寻你。”她挺坦诚,自报家门。
“报仇只找我就够了,别伤害其他人。”
我仰着面,直接向嘴里倒酒。
她突然掩嘴笑道:“你是多招人恨?都来找你报仇?你放心,我是来找你报恩的!一千年前,你还是位散仙,我是只普通的狐狸,掉入了猎人的陷阱,幸得你所救,那时我便立志要位列仙班,与你成一对神仙眷侣。我苦修千年,你却被贬下凡,还成了魔界少主。但无碍,你是仙时我欲成仙,你成魔时我也随你入魔。”
我放下酒壶,犹记少年时,有只小青蛇也愿随我成仙堕魔……
我再次将回忆甩出脑海,从旁观角度来看,千年苦修,为报恩以身相许,这个故事似曾相识。
“你是只白狐吧?”
“你怎么知道?”
“你的跟班小红不会是胡绯离吧?”
“你说什么?”
“你没看过《白狐传》吗?”
她摇头。
“给你两个铜板,去西市二手书摊上买一本好好看看吧!”
她真拿了铜板,飞出去买了一本《白狐传》回来,看入了『迷』,我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喝闷酒了。
“‘我喜欢旧衣服,自在。也喜欢旧人,可爱。’这句说得太好了,世间男人都喜新厌旧,能找到许彦昌这样的良人真是死而无憾了!”
她痴痴笑着,仿佛已化身成为书中的白娘子,全世界都是甜蜜的。
我放下酒杯盯着沉浸在幻想中的她,一千岁的老狐狸了,怎么像个傻子一样?
金黄『色』的石榴裙配上她明媚的笑容令人在寒冬中也如沐春风,无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都傻得有些可爱,就像萧萧一样,常常令人哭笑不得。
“怕也找不到喜欢旧衣服的女人。”
“男人说女人如衣服,而在女人心中男人还不如衣服。”她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搬出一桶酒,“喝你的酒,别打扰我看书!”
“……”
第三日
这几天我已分不清白天黑夜,经常举着酒壶就睡着了,刚入梦就被一阵哭声吵醒。
烛火跳跃下,她伏在桌子上,泪流满面,一条雪白的尾巴覆在背上,像是抱住了自己。
“呜呜呜~许彦昌你太懦弱了,小红为救白娘子都上刀山下火海,你却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借酒消愁。你闺女不仅要劈山救母,还要担心你!”
我看着挂在手上的酒壶,总觉得她在指桑骂槐。
“咳,老白啊,你有没有想过回自己房间看书呢?”
她擦擦眼泪,眼角还挂着两颗泪珠,“这三天你都是我的,现在回去我岂不是亏了?”
“……”
她继续看书,发着满腹牢『骚』:“许彦昌就是个懦夫,自己闯的祸却让妻子承担所有责任,你能不能振作点?当初的海誓山盟哪去了……”
我捂住耳朵也挡不住她的音波功,烦不胜烦。
“你也说了,他自己闯的祸,害白娘子被镇于山下,他能怨谁?故事而已,不要较真。”
“作为罪魁祸首,应当尽量弥补,所有人都可以意志消沉,唯独你不可以,因为你,没资格!”
她细如葱根的指尖对着我,像是给我施了定身术。
是的,我没资格颓废。
我接二连三破坏了南宫染霜好事,知她报复心重,却没保护好家人。
我害其月失去了所有熟悉的人,他都能原谅我。他也是『逼』不得已,我却要逃避他。
还有无忧,她与我一样,失去了多位熟悉的人,我不在她身边安慰她,反要她来担心我。
我握住她的手,“老白,多谢!”
她错愕地抽回手,不满道:“谁是老白?又老又土!”
我打开窗户,打了个响指,甲乙倏忽而至,又领命而去。